见到姜白芷时,兰如常的双马尾欢快地就像围着鲜花的蝴蝶。
“嘻嘻,你怎么夸我?”
姜白芷敲着她蹦蹦跳跳的模样,居然生出了摸摸头的念头。忙摇了摇头,忘掉不靠谱的冲动,说:“先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用了点小聪明,把葛二和葛还婴骗走了。然后,我就有了和大小姐单独相处的机会。”
姜白芷不由得替她担心:“这两位的道心杀伐气都极重,你得罪了他们,万一他们报复你怎么办?”
“怎么办?你保护我咯。”
姜白芷微微一怔,吃吃地说:“这个......保护一时可以,保护一世有点儿......”
兰如常脸浮红晕,说:“才不要你保护我一世。你都不想想,我是龚小乙那种做事不顾忌后果的人吗?”
“他......确实年轻气盛,不过......你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普通人少有的执念嘛。”
“就是笨咯。”兰如常对龚小乙的印象还不错,但是,不管是谁抢了姜白芷对她的夸奖,都会遭到记恨。
“他不是笨,只是明知道有别的路,却不愿走罢了。”
“这种人早晚饿死啦。”
“就你圆滑,可就按你现在花钱的本事,早晚也要饿死。还是傍个大款嫁了吧。”
兰如常把嘴一噘,气咻咻地说:“你是想换别人做搭档吧。哼!”
“好啦,如常,告诉我你怎么做的。”
一声“如常”唤得她心里酥酥的,心怦怦跳了一阵才说:“我不过是抓住了葛二和大小姐的心思。葛二虽然忠心,但控制欲太强。我就挑唆她说,大小姐青睐龚小乙。她自然会跟去找小乙的麻烦。接着,我又向大小姐说,龚小乙快死了。她便让葛还婴去救龚小乙。于是,我就可以单独面对大小姐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大小姐会在意龚小乙?”
“消息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兰如常神秘地说。
“你又和那个组织合作了?”
“谈不上,各取所需罢了。”兰如常揉着肚子,被夏千蝶踹的地方,到现在还有余痛。
姜白芷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决定放弃:“想不通,不去想了。蒂落......她怎么说?”
“说起你那个侄女,我就来气!”兰如常恼道,“平时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也就罢了。我说我来帮你舅舅送信,她还冷漠地一声不吭。我问她,知道舅舅姜白芷吗?她依然沉默。挺好看的丫头,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别怪她,她从小就这样。”姜白芷温柔地笑着,“能把姐姐的遗书交给她,告诉她,姐姐爱着她,就足够了。”
“我还告诉她,她有个妹妹。”
“你......”姜白芷盯着兰如常,沉默良久才说,“但愿她的心念不会太过动摇。”
“你们男人啊,就是太小看女人的心灵。我们的承受能力,远比你想象得大。”
“可是姐姐那样的人......却郁郁而终。”姜白芷悲伤地想到。
“话又说回来了,你姐姐希望你照顾她,可是她根本就被照顾得很好。”
“那是因为......不一样的,不一样。”姜白芷摆着手说,“没有家人陪伴下的成长,是残缺的。”
“怪不得堂堂大小姐,会中意龚小乙那个土包子。”兰如常嘟哝道。
“或许不是中意吧。”
姜白芷举头望向极霞宫,从山下看去,那里还那么清净。他想起,龚小乙曾经翻起“皇帝”卡,蓦地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那张卡如果不是龚小乙的,那会是谁的?
好在他从不信占卜算命,就没再纠结下去。
............
九重山市火车站西广场,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每天都会有散工在此处等活计,也会有临时需要人手的雇主前来,挑选身子骨精壮、眼神明亮的工人干活。这里就像售卖劳动力的市场,每天都非常热闹。
今天也不例外。唯一不同是,往常要在广场里走上三五圈,挑三拣四、讨价还价一番,选定合意工人的雇主,以及蹲在道牙,举着牌子,等候挑拣并时刻准备讨价还价的散工,并排站到了一起,并且围成了个大圈,把广场前马路都占去了一半。
圈子里面,有人在打架。
打架在这里很常见,原因多如牛毛。比如散工为抢生意而打架,雇主为抢工人而打架,散工因为没有找到工作而打架,或是单纯因为太冷而打架。可在众多场架里,没有一场发生在雇主和散工间。一旦散工打了雇主,或是雇主打了散工,他们都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工作或者工人。
这场架之所以有这么多人看,恰恰是因为散工在打雇主。原因好像是,雇主克扣了那个工人的工钱。
“这太常见了。”有明白人说道,“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老板付钱时肯定要挑毛病,再省些工钱下来。这种时候啊,一别争,二别恼,说几句好听话,装装可怜,再象征性地把毛病修补修补。老板脸上挂不住,多少要再给点儿。
“要么干脆干活儿前,就把工钱抬高,临了主动给老板打个折。老板觉得占了便宜,自然不会再挑理儿。而干活的说不定还能多挣点儿。怪只怪这小伙子不懂其中的门道!
“你说他咋做的啊?他呀,说来可笑。老板说墙上的腻子糊得不密,他立马补了一层腻子。老板说糊得不均匀,他干脆又涂了一遍。老板说腻子涂太多,粘不牢,他呀把腻子刮了又重新涂。
“啥?你说这干活儿的态度好,老板没法挑眼了?狗屁!老板最后一个子儿都没给,为啥?涂了这么多遍腻子,用的全是老板的料!老板说他浪费了料钱,于是就打起来了。这新来的小伙子打人可真狠,上了十来个人,愣是没拦住他。这不把老板打得鼻青脸肿的,正躺地上哭鼻子呢!
“老板活该啊?嘿哟,在这儿干活的,要都觉得老板活该。那老板还敢来找工人吗?还不见一次挨一次打!老板和工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要人,一个缺钱。无非是卖力气挣口饭吃,吃点儿亏总好过没得吃好。谁有钱,还跟这儿卖力气?出来卖,就得缩着脖子。”
白虹坐在车里,听得起兴,说:“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小乙扒着车窗,也喃喃道:“隐士和武者好像也是这个关系,隐士通过武盟雇佣武者,武者就要放下架子讨饭吃。”
“警察来了,终于能动了。”
汽车发动,缓慢在被驱散的人群中挪动。
这时,方才圆圈的中央,有人愤懑地大喊:“我辈武者,沦落至此啊!我不服!天不公啊!”
小乙好奇地探头去看,待看清了说话那人,便连忙叫道:“白虹姐,请停车!那人我认识。”
被铐上手铐的那人,确实是小乙的熟人——李达,那条明明很拮据却要大方请客的汉子。想到他因为侯三脚出卖了自己,就羞愧得退出比赛,进而沦落到这里打散工,小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汽车靠边停稳,小乙打开车门,准备跳下车,但两腿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他看着要被带走的李达,心里着急,对白虹说:“白虹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白无常望了李达一眼说:“倒是条汉子,既然是小乙的朋友,那就不必说了。你们先走,我去处理下。”说着下了车。
白虹说:“无常去了就不会有问题了,咱们先走。你们的伤势可不能耽误。”
汽车重新发动,身后的人群渐渐离得远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武者俱欢颜。”小乙喃喃道。
白虹说:“倒是个伟大的想法,你可以和少爷商量下,以白家的财力应该能实现。”
小乙笑了笑说:“不了,我开始明白了,什么是适合我的侠客之路。比如,像孔白花一样,唤醒大家的侠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