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芷凝视夜叉片刻,说:“她现在七十级。”
“等这帮人回过味儿来,八十级也不顶用。咱们得想办法救她出来。那么大人了,出什么风头。况且,左无双是我打败的。”尽管小乙不喜欢夜叉,但凡是有战友缘的,都要当作战友看待。
“不用管她啦,咱们得溜了。”姜白芷说。
“风头归她,小乙你就不要想了。”白云裳呵呵笑着,拖着他的手腕往后走。
“可是,为什么……”
“不能放走他们!”有醒悟过来的弟子,拦住三人大喊,“师尊的死,还没有个交代!怎么能放他们走?”
姜白芷把剑一横说:“左无双勾结火魔教,还要交代什么?此间事已了,要是还敢拦路,我就杀出去!”
那弟子骇然失色,不禁向后缩,却强梗着脖子喊:“云师叔、吴师叔,你们不出来说句话吗?”
喊了一句,如石沉大海,不见回应。弟子又喊,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嘶哑:“师叔!你们不站出来,拔剑山庄可就完了。”
白云裳噗嗤乐了,对小乙耳语道:“拔剑山庄,改名叫拔蜡山庄得了。”
仿佛武侠世界没有秘密,再小的声音迎风就长,谁都能听见。那弟子听了,气得咬破了唇角,喷着血喊道:“师叔!他们要把山庄改名叫拔蜡山庄了。”
这下,云、吴二人没得藏了。弟子们自觉把他们让出来,露出两人如丧考妣的脸来。吴伏龟拿手肘撞云载松,后者无可奈何,扶着剑柄,哭丧的脸却怎么都仰不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说一声场面话:“大胆小儿,欺我拔剑山庄无人吗?今儿个要没点儿交代,甭想迈出山庄半步。”心里指不定盼着三人快走,免得野火烧上身来。
听了这泄气话,有些弟子好容易提起的精神,全都像盛夏的花草,变得软趴趴的。三百来人竟没人敢于站出来,振臂一呼。
“拔蜡就拔蜡,名字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夜叉朗声说,“修罗门早成一片白地,可我还是修罗门弟子。从生到死都是!你们当下遇到的不就是盛名在外的拔剑山庄名誉扫地吗?蒙骗你们的左无双,已被我杀了!”
她扬起信物:“左无双是败类、耻辱,他该杀。你们该做的是欢呼,而不是一个个跟死了爹似的。拔剑山庄不会因左无双一人而倒下。只要有一个人还自认拔剑山庄弟子,那拔剑山庄就倒不了。就像修罗门,有我在就不会倒!现在,我就问你们,你们还是拔剑山庄弟子吗?”
弟子们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垂下脑袋,有的含泪深思,有的咬牙切齿……形形色色的人,有形形色色的想法,唯一没有人站出来提出反对或是响应。
“说得好!死了个左无双,拔剑山庄还能垮了不成!”
声音宏亮,又来得突然,对一群没了主心骨的人来说,形同当头棒喝。好似大热天里冷水浇头,冷热对冲,当即打了个激灵。他们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人高大、油黑,收着肥肚皮,挺着胸脯,把上衣撑得鼓起;斜背一把阔剑,剑柄高出发髻,剑尖与腿弯平齐。立在那里,好似摩天接地的巨灵神。
“这不是铁锤头吗?”弟子们一向轻视铁锤头,都直呼其名。“吃错药了吧。”
在众人的质疑、迷惑、嗤笑、揶揄中,铁锤头昂首挺胸,大步迈向夜叉。弟子们见他气势凛然,有轻视他的,也带着些忐忑,让出道路。
他摘下阔剑,往地上一顿,铮铮铁声震得人心颤。
“连剑鞘都是精钢打造的,这得有近百斤吧。”有人因震惊而失声,其他人也都从中看出了古怪。一向只知道胡吃海喝的锤子,怎么变成了梆硬的榔头了?而且,来的时机实在不合时宜,又过分恰到好处了。
云载松向来不把铁锤头当人,见他跑出来耀武扬威,气就不打一处来。加上方才的窝囊和憋屈,总算找到了脾气的宣泄口了。扬着嗓子斥道:“锤子!你害了雷师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这里撒野,也不瞧瞧是不是时候!赶紧给我滚开,不然别怪我不顾师兄弟的情谊。”
铁锤头瞪向云载松。他原本比云载松高大半个头,因为平时爱含胸、塌肩膀,所以,云载松往往可以平视他。但现在,他非但俯视着云载松,更把眼睛瞪得溜圆,凶煞之气竟然震得云载松向后缩。
本来,今儿个天气大好,云载松原想着耍耍剑、喝喝酒,一天优哉游哉地过去。结果,外来者打破了计划。其实,摆个鸿门宴,喝喝酒、杀杀人,也可以聊以耍乐。谁知道来的是硬茬,一个变故接着一个变故。就好像晴天白日里,一块又一块地堆雨云,转眼天就黑了。
黑就黑了,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顶天的高个子,还被拱出来当出头鸟。有大师兄罩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可他只想躺下来做条咸鱼。
“你、你做什么!胆肥了不是?”
铁锤头冷哼一声说:“今天酒喝得痛快,我得杀人。”
吴伏龟吓得往后缩了缩。
“别躲了,就是你!吴伏龟!几个师兄弟里,就你最圆滑,躲在人后面装孙子。背地里,你和火魔教的勾搭最多。别以为我不知道,陈家浜屠村、六合山庄灭门,都是你亲自操刀的。否则,你的等级也不会升得这么快。对吧?火魔教东方镇守使。”
弟子们全倒吸一口凉气。有知道内情的开始互相交换眼神、打手势,向彼此靠拢。绝大多数不知道内情的,都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以为今天只是变天,谁想到天早都塌了。
看守山庄入口的入门弟子们,得知了消息,没心思守门,纷纷聚集到了论剑堂废墟附近。望着中央的三位师叔和夜叉,他们很清楚,拔剑山庄何去何从,就落在几人头上了。当然,也有刚入门的弟子,收拾包袱,另寻他处了。
云载松懵了,看看变成铁榔头的铁锤头,又看看露出鳌头的吴伏龟。天呐!世界变了,除了咸鱼还躺着。
吴伏龟冷笑道:“哼,铁锤头,不要当了婊子骂妓女!你是什么货,大家都清楚。比起我,你可是从头到尾的火魔教弟子!”
“我乃薪火教门徒,一生只忠于白星寒!”
乱套了,全乱套了。云载松又是茫然又是惊讶的表情,代表了大多数人。才死了武林盟主,十年前的大魔头又露了头。谁能不惊讶,谁能不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