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伏龟恍然,指着铁锤头道:“是你!原来都是你,使计谋害了左师兄和雷师兄,断剑、烈酒都是你!你早和外来者串通好了。”
“你把我想得太聪明了。我到哪儿都要带上一壶烈酒,一把断剑。怕的是我清醒着,会忍不住杀了左无双!谁能想到左无双会夺我的剑,这都是咎由自取。”
“你!你!”吴伏龟从铁锤头身上感到莫名的危机感,与白星寒打过交道的人,哪能不叫人害怕?他的目光在弟子们脸上扫过:“没必要躲躲藏藏了,拔剑山庄完了!”
弟子中骚动起来,刚才拦住姜白芷等人去路的弟子,一咬牙,拔出长剑,砍翻周围两名师兄弟。高举长剑,剑锋在日光下闪着耀目的光。“火魔教弟子,都听从吴镇守号令,屠灭拔剑山庄!”
又生变故,拔剑声、惨叫声、乱战声,渐次冒了出来。潜藏的火魔教弟子,三五成群地聚集,偷袭懵然无知的弟子,并迅速聚集到一起,把观望的弟子全都拖入战圈。没有统一调度的弟子,都害怕周围藏着火魔教弟子,只好各自为战。强的勉力支撑,弱的直接被杀。也有跪地投降的,免不了成为经验值的噩运。
有人开始哭嚎:“师父、师叔、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吴伏龟肆意狂笑:“锤子,一大半的高阶弟子都投靠了火魔教,你等着死吧。”
铁锤头拖着阔剑,走向吴伏龟。剑首在大理石地砖上,擦出一条白痕。吴伏龟握着剑柄,哆嗦着后退:“你想做什么?你比我低五级,劝你回头是岸,以后咱们还是火魔教同袍。否则,我一声令下,你势必化作齑粉。所有弟子听令,优先诛杀铁锤头!”
他看向云载松:“云师兄,你等什么?咱们都发誓与火魔教结盟,他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云载松环顾厮杀场,看到他亲自指教过剑法的弟子被三人劈倒在地,身体溃散,化作星光,令牌般的信物坠在地上。隔着老远,他仿佛听到了信物落地的闷响。那杀了同袍的弟子们,听到号令,擎着剑,满目狰狞,杀了过来。遇到非火魔教弟子,剑就无情地落下,他们脸上还带着喜悦和贪婪,又快升级了。
怎么会这样?大师兄都与火魔教合作了,我没有理由不顺从,弟子们也都该顺从啊。大家都顺从了,就可以一起做条能晒太阳的咸鱼了,天下就太平了。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可是,为什么顺从了还要杀人呢?这说不通啊。
铁锤头说:“云载松,你没太大过错。”
云载松沉默,攥了攥剑柄,然后徒劳地放下,让路。阔剑没有停顿,在地上继续划着直线。吴伏龟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口水可供咽下。夜叉站到了他的背后,举着刀,让吴伏龟退无可退。
夜叉勾勾嘴角,问:“锤子,合作还是死?”
铁锤头大笑:“杀尼达姆,就合作。不杀,就去死。”
夜叉微笑。铁锤头双手握住剑柄,肱二头肌把袖子撑得几要裂开,抡起阔剑,朝吴伏**顶砸下。“从今以后,老子不再受憋屈了!”
吴伏龟惨叫,战栗,忘了拔剑。自丧胆时,他就已经输了。
轰——重剑无锋,剑不必出鞘,只消挥舞就势不可挡。吴伏龟趴在地上,身躯变作星光,溃散,消弭于空气中。
铁锤头擎起阔剑,剑身刺入晴空,在地上投下颀长的黑影,盖住了攻杀上来的弟子的脸。如一座神像,威猛无俦。泪水淌过神像脸上的横肉,坠入阴影里,无人敢窥伺泪水的痕迹。
夜叉听到了锤头的抽噎,擎刀跃入火魔教弟子之中,刀光闪动,形如修罗。
“奉我为主,随我杀敌!”
像是身处深渊的人,抓住了蜘蛛丝。被杀得绝望的弟子们经过短暂的茫然无措,在惨叫声中发出呐喊:“带我们杀敌!”
数十名弟子,率先高擎长剑,朝着修罗刀聚集。如同滚雪球,聚集而来的弟子越来越多。训练有素的高级弟子,自觉带领入门弟子形成剑阵,合击火魔教弟子。火魔教弟子虽高,但人数有限,又没了发号令的人,渐渐被压制住了。
当铁锤头呼喝着,挥舞着阔剑,如割草般杀入敌阵时,火魔教弟子们一下子崩溃了。处在后方的拔腿就逃。前方的没了后继,部分慌忙逃的被斩杀当场,相对镇定的一面逃一面向后挥动长剑,抵挡紧追的敌人,但大多难逃被杀的噩运。
将山庄里的敌人扫荡一空,站着的弟子只剩两百余人。他们扫视狼藉,遍地是死者的长剑、信物。没有血,但他们的眼睛都布满了殷红。杀红了的,哭红了的,木呆呆地站着。斜阳撒着赤红的余辉,与房屋燃着的火焰,把他们的眼眸映得更红。
一袭红衣站在残阳里,平举柳叶刀,向着弟子,说:“今日之后,武林再无修罗刀,也没有拔剑山庄。只有血誓门,血洗火魔教以及……一切外来者!”
背靠着余辉,陈慧娟赶着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跑着。时不时碾碎路上的石子,发出咔吧的碎裂声。驴子似乎饿了,嗅到道旁的草香,甩着脑袋叫了起来,差点儿把白云裳甩下来。
“瞧,驴子还是跟我亲。”小乙叼一根鼠尾草,平躺在车帮上,撂下秘籍,看白云裳的笑话。
白云裳索性跳下驴背,放它去吃青草。说:“不跟它搞好关系,我就要一路走到苍山了。”
提起苍山,小乙的心脏就跳得飞快,看着天上的晚霞,红艳艳的,就像妈妈的名字。“你肯定恨不得飞到龙门镇去。”
“咱们绕不开苍山,先去哪里都成。我心飞得没你快。”
想了想,小乙决定把歉疚揣在心里,说:“铁锤头居然是万寿,真是没想到,他的演技够当影帝了。”
“花十年扮演一人,确实不容易。”姜白芷说,“连我都没看出来,他在演戏。”
白云裳得意地笑了:“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但他变化太大。我不敢认。反而是他先说出了白家的切口。”
陈慧娟心情极差,马车是找回来了,可财宝全没了。听他们说笑,不耐烦地甩了下鞭子。显然马儿的待遇比驴子好,听到鞭响,它本能地颠了两下蹄子。小乙和姜白芷赶忙抓住车帮,才没使各自从车上颠下去。
“喂,轻着点儿,你再吵醒了她。耳朵还要不要了?”
小乙责备着,瞄向车斗里蜷着的慕剑儿。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挂的泪痕,错综复杂,是泪水反复干涸留下的痕迹。被这么一晃,昏昏沉沉的她嘤咛一声,眼睛没睁开,泪水先涌了出来。
哎呀,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