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的夜里,声声虫鸣渐渐打破寂静,叫人无心睡眠。
羡鱼站在廊下,望着看不到头的黑夜,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凤池瞧着如此模样的羡鱼,总觉心内有些烦躁,他递了杯温水给她。
“喝点水吧!”
羡鱼闻声望去,看着凤池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由笑了,往日风华又挂在脸上。
她接过杯子,温热的茶水入腹,仿若干涸的大地注入一道溪流。
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又有谁真的能一世无忧地长大?
但好在,再不堪的过去,也会有温暖相伴。
魏伊人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顾千帆,他卸去了一身寒气,正凝眸望着她。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深埋土壤的种子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冲破无边的束缚。
半个时辰后,翅膀扑腾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魏伊人循声望去,玉峰鸟正站在羡鱼的掌心,抖了抖全身的羽毛。
这么快!
是他们并未走远,还是……
魏伊人不由心中一紧,她捏紧了手心又慢慢松开,吐出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羡鱼,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顾千帆无声握住她的手,向廊檐下走去。
玉峰鸟发出一阵清脆的啼叫,羡鱼摸了摸它的羽毛以示感谢,随即将手放至笼边,它抬着脑袋,一脸高傲地跳进去,闭上眼不再理会。
魏伊人不自觉捏紧了手心,无比认真地看向羡鱼。
“它说什么?”
羡鱼撇了撇嘴,脸上却是有几分无奈。
“它说叫我别再打扰它,沿路留了标记,走吧!”
三人重新踏进林子。
空气里的甜香又弥漫开来。
“为何要用走的?太慢了!”
魏伊人本就有些忧心魏思远的安危,四下更是雾茫茫一片,叫她心中越发地没底。
顾千帆没有说话,却是随手扯过一条腹蛇扔向树林上空。
魏伊人听得数道破风声响起,接着是利刃扎进肉里的声音。
“咚!”
那条腹蛇坠落在眼前,身上插满了箭。
呃……
顾千帆这厮要不要这么狠!
“顾千帆!你可真是大手笔!迷雾、瘴气、毒物、机关,还有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让蘅玉来闯,真有你的!”
话语里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有羡鱼看着,不会真叫她出事。我也只是想看看她能到什么样的地步。”
顾千帆的声音低沉悦耳,叫人生不起气来。
“不过,她比我想象的要好。”
顾千帆尚不知道锁魂咒之事。
魏伊人心内叹了口气,上空不能走,底下又看不清,只能认命地用走的了,只希望她爹还是安全的。
浓雾中,她看不到玉峰鸟留下的所谓的标记,连顾千帆也只是跟在羡鱼身后,想来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只有羡鱼能够分辨的标记。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渐渐开阔起来,顾千帆揽着魏伊人的腰身,足尖一点,追着羡鱼往城内而去。
当他们刚进西街,魏伊人便明白了,魏思远绝对就被藏在失踪不远的地方。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羡鱼从屋顶轻盈落在巷道里,环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尽头的一口井。
她上前查探一番,伸出手在井口试探了一圈,她的手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冷光。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回头看向二人,点了点头,道:“是一口枯井,我先下去看看。”
魏伊人微眯了双眼,谁能想到他们竟将人藏在枯井里。
“带我下去!”
语气不容拒绝,不管下面有什么,她都要亲眼看到她爹。
井虽已废弃,底下却还有一层厚厚的淤泥,大半个鞋底都陷在里面。
除了对着井口的一片还能看得分明,四下皆是漆黑。
黑暗中隐隐有响动传来。
魏伊人与顾千帆对视一眼,看来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呼!”
羡鱼吹燃了火折子,井内霎时亮了起来。
三人这才看清,这并不是口普通的井,里面还有一番天地。
几米开外,一扇门虚掩着,渐渐走近,里面传来如雷的鼾声。
羡鱼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轻点门扉,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一目了然。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个房间,不过是在挖出来的洞口装了扇门而已。
里面简陋得可怕,只屋中间摆了张破烂的桌子,门边堆了几个酒坛和一些吃食。
两个大汉睡在长凳上,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魏思远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爹!”
魏伊人一声低呼,急急往角落走去。
角落里的人听得这呼喊,不由抬了头循声望去,若不是传来的脚步声,他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伊人?是你吗?”
“是我!”
魏伊人到得魏思远身旁,解下他眼睛上的布,魏思远这才看清屋内情况。
见到顾千帆,他不由一愣,却又放下心来,至少魏伊人的安危是有保证的。看到一旁的羡鱼,他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艳,不过一瞬又浮上一抹担忧。
这女子不是魏伊人身边的,那么便是顾千帆身边的。有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他的伊人又如何自处?
魏伊人轻巧将绳子解开,询问着魏思远:“爹,你没事吧!”
“无事!”
双手没了束缚,魏思远刚想活动活动,却觉得关节处僵硬了般,一时无法动弹。
“只是被绑太久,一时半会儿没法动,我先缓缓。”
说话的功夫间,那两个汉子听得动静渐渐醒转过来,羡鱼眼疾手快,转瞬移至二人身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那两个汉子便又沉沉睡去。
而瞧得此番动静的魏思远,心头更是警铃大作,这女子竟还是个会武的!他的伊人嫁过去后岂不得受尽委屈,这桩婚事只怕要不得。
魏伊人无比耐心地替魏思远揉着肩膀和脚腕,一旁的顾千帆皱了眉。
“我来吧!这样太慢了!”
他不会承认,他只是觉得太碍眼了。
寂静中又响起羡鱼的轻笑声。
魏思远不由再次看了羡鱼一眼,这女子举手投足间虽放浪形骸了些,但看向顾千帆的眼里,却没有半分情意。
顾千帆蹲在魏思远身旁,以掌抵肩,魏思远只觉一股暖流渐渐游至全身。
依着魏思远宠妻如命的性子怎会瞧不出,顾千帆的行为分明是吃醋的模样,且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魏伊人身上,对那女子的态度倒也不像是那种关系,魏思远一时间又产生了怀疑。
“那位姑娘是……”
“属下!”
顾千帆言简意赅地回答。
羡鱼不由“啧啧”叹了两声。
魏思远半信半疑注视着顾千帆,那双眼里没有半分情愫。
似是看出魏思远的顾虑,顾千帆的神色变得无比认真,他道:“我不会有旁的女人,今生,伊人,只会是唯一的一个。”
魏伊人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他说,今生,她是唯一的一个。这大概是最动听的情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