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魏伊人与徐青漓一同进宫谢恩。
将将遣走了前来请安的各宫妃嫔,沈明湘看着下首依然心不在焉的顾锦兰,不由摇了摇头。
“锦兰!”
位子上的人依旧岿然不动,沈明湘又提高了几分声音,唤道:“锦兰!”
站在顾锦兰身后的大宫女灵霜,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裳,小声道:“公主,皇后娘娘与你说话呢!”
顾锦兰霎时抬头望向沈明湘。
“啊!母后,您说什么?”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喊你好半天也不应。”
顾锦兰抓了抓后脑勺:“那个,儿臣……昨晚没睡好,所以有些走神儿了。”
灵霜狐疑地看了眼顾锦兰,昨日是她值夜,公主明明睡得很是香甜呀!这会儿又说没睡好,当真是奇怪得紧。
沈明湘不疑有他,看着顾锦兰,忽觉得她今日的打扮格外的娇艳。
“这身衣裳倒是极衬你,是尚衣局新送来的吗?”
顾锦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魏伊人送她的那一身。
坏了,怎么忘了换?这个灵霜,也不说提醒她一下!
瞧着沈明湘清澈的目光,顾锦兰咬了咬唇,正思考着要不要将所有事情合盘托出,却听得小宫女前来禀报的声音。
“娘娘,平乐郡主与徐家小姐到了!”
“快传!”
顾锦兰的心思立马消散下去,转而脸上带了几分欣喜。
魏伊人与徐青漓将将行礼坐定,沈明湘瞧着二人面色红润,不由打趣道:“看你们如此精神,本宫那枕头倒是送对了,锦兰才说昨日没睡好呢!”
闻言,顾锦兰却是不解:“什么枕头?”
沈明湘掩唇而笑:“可不就是你想了许久的那对蚕丝药枕吗!”
魏伊人与徐青漓不由相视一笑,原来这枕头竟是一对,二人手中一人一个。
顾锦兰佯怒:“母后,我央了你许久,你都不肯,转头便送给了伊人与青漓,哼!”
瞧着顾锦兰的模样,殿内几人不由失笑。
魏伊人有意逗她:“你若真想要,去我那儿拿来不就得了!”
顾锦兰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也就一说。”
转头瞥到徐青漓头上的簪子,不由惊叹:“青漓,你这簪子倒是好看得紧,平日里你打扮得太素净了,这样瞧着才好看呢!”
徐青漓面上一红,带了几分娇羞。
顾锦兰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瞧你这模样,簪子是大哥送的吧!没想到,大哥平日里挺闷的一个人,遇着了青漓便如此开窍了,怪哉,怪哉呀!”
“你呀!可别再打趣青漓了,羞跑了她,小心殿下找你算账!”
提起顾锦澄,沈明湘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锦澄好长一段时间未来栖吾宫了,也不知每日里送去的汤,可都一一喝了?”
顾锦兰又不怀好意地瞧了一眼徐青漓。
“难怪有句话叫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古人诚不欺我也!”
徐青漓嗔了她一眼:“净拿我作筏子,你今日却是扮得娇俏,可是寻着你的翩翩公子了?”
论起嘴上功夫,徐青漓是不输顾锦兰的。
顾锦兰俏脸一红,嗔了徐青漓一眼:“好啊!又打趣起我来了!”
听得徐青漓的话,沈明湘的心头却是咯噔一下,又瞧了眼顾锦兰,越看便越觉得顾锦兰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暗暗留了个心眼儿,压下心思,暂且不提。
此时,修宜殿里,连其端上一碗参汤在桌上放着。
“殿下,皇后娘娘又送汤来了,您多少还是喝一点吧!”
顾锦澄却连看都未看,只淡淡吩咐了句:“倒了!”
连其无奈撇了撇嘴,行至窗下,将参汤倒在黄杨盆景里,一时却是有些发愣。
说来也怪,这盆景前些时日还好好的,这几日却慢慢发黄,隐隐有枯萎之势。
“真是娇气,如此好的汤汤水水倒还将你养死了,又不是给你喂的毒药!”
话一出口,手中的碗便惊得掉在了地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难怪殿下从来不喝这些汤水,莫不是早有察觉,但这都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呀!
她待殿下不是一直视若亲子的吗?
连其的内心陷入了古怪的挣扎,连着顾锦澄叫他好几次都未听见。
“想什么?”
顾锦澄走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连其才回过神来,指着那盆景,道:“殿下,这……”
顾锦澄看了一眼,却是不甚在意:“不过是一盆黄杨而已,怎么了?”
“殿下,这树,怕是活不成了!”
“这盆活不成那便换一盆,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一盆!”
话中似有深意,叫人心惊。
连其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艰难地望向顾锦澄:“殿下,这汤……”
“如你所见!”
“可虎毒还不食子呢!”
顾锦澄并未说话,好笑地看着他,那也得是亲子才行。
连其这才恍然想起,殿下并非皇后亲生。
他蹲下身来,收拾着破碎的碗,又听得头顶传来顾锦澄的声音。
“以后,她送来的东西,都留个心眼儿。”
“是!那三公主那边……”
“锦兰是女子,没有挡着她的路,她不会出手的。”
“殿下,您许久未去栖吾宫了,是打算与皇后撕破脸皮吗?”
顾锦澄垂了眸,地板上残留的汤渍也渐渐没了痕迹。
“走吧,勤政殿还有政务处理!”
却是直接避过了话头,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
连其赶紧跟上,关门的瞬间又瞅了眼屋内的陈设,暗自想着什么时候得找个信得过的御医来瞧瞧。
二人渐渐走远,却未见着,方才殿外一名小太监别有深意地瞧了眼盆景的方向。
瞧着四下无人注意,又匆匆踩着碎步行至窗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轻轻倒了几点在黄杨盆景中。
不知名的液体很快便隐入树根,不见踪影。
小太监的嘴角浮起阴险的笑意来,一切都准备妥当,好戏一出接着一出,很快就要登场了。
修宜殿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切只是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