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墨玉进房里看了三回,魏伊人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蘅玉舞完剑,只着了一身薄衫,正好见着墨玉将房门拉上,她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天。
“都日上三竿了,小姐还未起吗?”
墨玉摇了摇头:“睡得正香甜,叫都叫不醒!”
蘅玉当即拧了眉,魏伊人爱睡懒觉没错,可警觉性却是极高的,睡得再沉也不至于叫都叫不醒。
墨玉只觉眼前一阵风闪过,门应声而开,身旁的蘅玉早已没了身影。
前后脚功夫,又听得里间传来蘅玉急切的声音。
“快将我爷爷叫来!”
……
千机阁,顾千帆正翻阅着边境传来的急报。
信件还未及抽出,案前便多了一名青阳卫。
“主子,夫人出事了!”
手中的信件陡然落在案上,信封上赫然印着云阳两个字。
顾千帆抬眼望去,来报的正是跟在魏伊人身旁的青阳卫初一。
“何处?”
“在水一方!”
话音刚落,初一只觉一阵疾风扫过,顾千帆便已不见了踪影。
前后不过两杯茶的功夫,顾千帆便落在了在水一方。
魏伊人只觉睡了个无比漫长的觉,甫一睁眼,便见着屋子里站满了人,顾千帆正逆着光从门口处走近。
“你怎么也来了?”
话一出口,连魏伊人也惊着了,这声音竟是有气无力,虚弱无比。
顾千帆疾步走近,瞧着她苍白的脸,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她撑起双手想要坐起来,白萱华赶紧将她扶起,靠在身前。
正坐在床前收拾银针的苏老,趁着这功夫吩咐了声:“蘅玉,将枕头拿出来!”
那枕头,正是沈明湘送来的蚕丝药枕!
魏重舟跟着苏老转到桌边。
“苏老头,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苏老接过蘅玉递来的枕头,清清淡淡的药香还未凑近便闻见了。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又将枕头扔在了桌上。
“中毒!”
屋内众人齐齐变色。
魏伊人心中一跳,陡然看向桌上那只枕头。
“这枕头里放了一种名为睡意浓的药。”
睡意浓?名字倒是极好听。
“此药对安神助眠有奇效,但用量却是极为讲究,用量过多或者长期用药,睡眠时间会越来越长,直至永远沉睡再醒不过来。此药因多被用于旁门左道,早被列为禁药。”
“砰!”
魏重舟一拳打在桌上。
“这枕头哪儿来的?”
墨玉不由惊呼出声,正欲开口,魏伊人却不适地咳了几声,道:“墨玉,去倒杯热水来!”
青玉、蘅玉二人对视一眼,魏伊人打断墨玉,分明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枕头的来历,便也按下不表。
墨玉会了意,也不再言语。
瞧着这主仆四人谁也不开口,魏重舟不由上了火。
“都哑巴了不成,枕头到底怎么来的?蘅玉,你说!”
自西郊那事以后,几个丫头,也只有蘅玉会跟着魏伊人出门。
“前几日和徐家小姐逛街,在游商手里买来的,徐家小姐手里也有一只。”
游商!那便是来历不明了。
顾千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枕头,魏伊人分明有意瞒着什么。
提起徐青漓,魏伊人不由心头一紧。
“坏了,青漓那只枕头也不知有没有问题?”
苏老却是摇了摇头:“你有避毒丸防身,尚且中了招,徐家小姐那边若有问题,只怕会更糟。”
魏伊人当即翻身下了床。
“墨玉,更衣!”语气不容拒绝。
“伊人!”
“妹妹!”
魏思远等人对魏伊人的举动很是不赞同。
“你若实在担心,叫苏老去看看就行了,眼下你都还未恢复,何必逞强!”
“爹,青漓不是别人,我必须亲眼看看才放心。”
而且,此事有关沈明湘,来龙去脉尚未明了,若一个不小心将闹大了,只怕就收不住了。
苏老拍了拍魏思远的肩头:“放心吧,只是身体还虚弱了些,其他没什么问题,我也去瞧瞧,不会有事的。”
顾千帆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将魏伊人的手捏进掌心。
“我也去,否则我放心不下。”
……
徐府门前,管家远远便见得魏伊人与顾千帆等人。
待几人走近,管家恭敬行了礼:“将军、郡主!”
“青漓可在府中?我找她有要事。”
“郡主怕是白跑一趟了,小姐这几日病了,老爷今日连朝都未上,还惊动了大殿下,这会儿正带了御医在小姐院子里。”
魏伊人一惊,顾锦澄已经来了,那怕是瞒不住了。
“你家小姐病了几日了?”开口的是苏老。
管家没有见过苏老,不知道他的来历,没有立刻回话。
“管家,你先带我们去绿雪寻芳,青漓的病,御医治不了,只有这位苏老先生才有法子。”
眼前一位是郡主,一位是当朝大将军,又是为着自家小姐的事来,管家倒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绿雪寻芳里,徐青漓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忽略掉微弱的呼吸,倒真仿佛是睡着了般。
徐淮阳和徐夫人以及顾锦澄正拧着眉等着御医的诊治结果。
“殿下,徐大人,徐小姐这病古怪得紧,终日沉睡,除了脉搏微弱了些,倒也瞧不出其他不妥,只怕是……中毒了!”
“中毒!好端端的怎会中毒?”徐夫人不由掩面哭泣起来。
顾锦澄心中一紧,问道:“张御医,可有法子解毒?”
“殿下,当务之急是让徐小姐醒来,再寻解毒之法。”
“如何能让她醒来?”
“事急从权,这法子是残忍了些,但如今也只有一试了。”
张御医将徐青漓一根手指捏起,又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来。
看清张御医的意图,徐夫人险些晕厥过去。
顾锦澄与徐淮阳都沉了脸色,却又无法阻止。
“慢!”
眼见着银针要刺入指甲盖,门口处却传来一道苍老有力的男声。
“此法虽管用,却未免痛苦了些,老夫有更好的法子。”
顾锦澄是亲眼见着苏老为沈明湘诊治的,见着他的到来,眼中不由染上了光亮。
他赶忙迎了上去,执了晚辈礼:“先生,还请您为青漓解毒。”
见得顾锦澄如此这般,徐淮阳等人眼中的质疑渐渐散去。
苏老也不再耽搁,见得徐青漓还枕着那只蚕丝枕头,当即吩咐道:“把那只枕头取走!”
流苏赶忙将徐青漓的头抬起,抽走了枕头。
顾锦澄的视线落在枕头上,眉头又渐渐拧起。
“将她扶起来。”
苏老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未见着他如何动作,徐青漓的几个穴位上便插上了银针,每根银针的尾部轻轻颤动着。
张御医不由两眼放光,这行针手法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约莫半盏茶功夫,苏老又将徐青漓两根食指刺破,暗红的血色便顺着指尖流出。
待血色渐渐转变得鲜红,苏老才将银针一一取回。
“无事了。”
顾锦澄瞧了一眼,徐青漓依旧沉睡着,只是那呼吸比之先前沉稳了许多。
“她何时会醒?”
“两个时辰内,她现在太过虚弱,不宜进补。”
苏老又看了眼放至一边的枕头,补充道:“那枕头别再用了。”
这话一出,任谁都知道是枕头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