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坐在床头半分不动,整个人仿佛笼罩在阴云之中,叫人不敢接近。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将军!”是秦凌的声音。
顾千帆连眼神都未移动分毫,始终定在魏伊人身上。
“何事?”
顾千帆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秦凌推门而进,单膝跪地禀道:“云阳大军已退,凤护卫押送回来的俘兵该如何处置?”
顾千帆却许久都未回应,秦凌不由抬头看去,顾千帆已站了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息。
他的面色冰冷而残酷。
“将军?”这样的顾千帆秦凌是从未见过的。
凤池与羡鱼站在门外,不由对视了一眼,心头有不好的预感。
“杀!”
一个杀字冰冷出口,仿佛裹着无数腥风血雨。
“洪武帝想打就打,想退就退没那么容易!今日之事我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传令!全线进攻云阳边境!”
秦凌大惊,顾千帆此举分明是要将整个天楚都拖入战争,而且,云阳退兵了,北凌和西川可还未退呢。
“将军!倘若全线进攻云阳,北凌和西川势必长驱直入,天楚耗不起啊!”
顾千帆冷冷扫了他一眼:“北凌和西川自有江越拖着,用不着你来操心!军令如山,你可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末将不敢!”
“云阳的俘兵全部送到阵前,当着他们的面,给我一一斩杀。”
这话一出,秦凌张了口想说什么,看着顾千帆冷硬的面容,又闭了口不再言语。
“是!”秦凌无奈领了命。
凤池拧着眉,梗着脖子进了门,向着顾千帆跪了下来。
“主子,请听属下一言,今日俘兵害得夫人……属下知主子心有怒气,您私下怎么处置他们都行,但阵前杀俘一旦传出去,您势必会被传出残暴的名声来,主子还请三思。”
凤池一副以死直谏的模样,羡鱼和秦凌也跪了下来,顾千帆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凤池!羡鱼!秦凌!你们记住了,我顾千帆不在乎声名,我就是要天下人知道,她魏伊人比我顾千帆的命更重要,有人伤了她,我便要他千百倍地还回来。天下人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顾千帆指着床上的女子,掷地有声说出这段话,将几人震得再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子真有这么重要吗?将军一怒为红颜,此举传扬出去,不但顾千帆会落个残暴之名,魏伊人也会担上红颜祸水的名头。
“说得好!”门外传来魏思远的声音,“他们将我女儿害成这副模样,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魏思远与白萱华当先进门,身后是苏老和蘅玉。
顾千帆顾不得与魏思远打招呼,眼见着苏老便如风般到了他面前。
再次站定时,他已带着苏老到了魏伊人床前。
“救她!”
苏老没有在意顾千帆话中命令的语气,他看着魏伊人的面容,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摸到魏伊人的脉门上,眸色又沉了一分。
看着苏老的脸色和动作,屋内众人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顾千帆的脸色更是黑得可怕。
苏老先后探了脉门、鼻息和脖颈,快速撩起魏伊人的袖子,镯子露了出来,却不再是往日的绯色,整个镯子都黯然失色,变成茫茫的白色。
顾千帆的心猛然一沉,这才注意到即便是离魏伊人这样近,手上的指环却无半分反应。
“苏老!”魏思远与白萱华同时开口。
顾千帆咬着牙,目光灼灼落在魏伊人身上,又看向苏老:“救她!”
此刻却是不同于第一次的语气,带了一丝害怕和乞求。
苏老掀了被子,拿出金针,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话语:“都出去,我要为她施针。看好外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语气是从未有的凝重,白萱华红了眼眶,捏紧了手心,被魏思远拉着出了房间。
顾千帆却是站着不肯动,苏老也没赶他,兀自从药箱里拿出需要的东西,埋头吩咐道:“把她的衣裳脱完,为我护法!”
顾千帆不由愣住,却也只是瞬间,很快便将魏伊人的衣裳褪去。
苏老屏息凝神,手上的金针不断扎在魏伊人身上。
屋外一行人候着,从傍晚直至第二日天明,无人离去休息,生生在门外站了一夜。
天光大亮之时,紧闭的房门终是“吱呀”一声打开。
苏老满脸疲惫,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白萱华与魏思远赶忙迎了上去:“苏老,伊人她……”
苏老无力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颓然:“我倾尽所有,也只能护住她的心脉,让她的身体不至于腐坏。”
“苏老,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身体不腐坏?伊人她……她……”白萱华几乎软倒在门边,若不是魏思远托着她,只怕她现在已无力再站着了。
“她已经死了!”苏老终是艰难说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静默不言,一股难言的沉重渐渐弥漫开来。
白萱华当场晕厥过去,魏思远抱着她,眸子燃烧着火焰:“隐恪!云中阙!我魏思远跟你们不死不休!满月!”
“属下在!”
“发布命令,全楼不遗余力剪除隐族势力!”
“是!”
此时,顾千帆却是抱着魏伊人到了门口。
“你要带她去哪儿?”魏思远沉声问道。
顾千帆脚下不停,抱着魏伊人往外走去,寒风中飘来他虚无的声音。
“我要带她去找师父,她不会有事的!”
即便是苏老都给出了判定,顾千帆却依旧不肯接受事实。
茫山之巅,紫云台上,白子奕白衣飘然,他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果真是一身两命之人,眼下第一命已去了!阿尘!”
身后却久久无人应答。
白子奕敲了敲脑袋:“瞧,我又忘了!一命去,阿尘也该走了!唉!可怜我的徒儿了!”
他扬了扬手中拂尘,往大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