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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面露诧色,正要往旁处想,陈湘如却道:“不是不信你们,是担心老夫人会反对。”
她继续打着算盘,“早前,就是想让祖籍北方的下人、匠人们年迈之时,有个安身养老之处,所以置了座田庄。
庄头写信来禀,说范阳城的布匹价格极好,且陈记的绸缎在那边卖得很好,我就生了再开一家绸缎庄的心思。”
赵文问道:“那边的管事是……”
“大管事是老金。”
她说得轻浅,可赵文听到耳里却是一颤。
陈湘如道:“就是一个田庄和一个布庄,想着既然能赚点钱就开了。那边是不是兑银子过来了?”
“是。”赵文拿出一个信套,“里面是一万八千两银子。”
陈湘如接过,摸过的银票多了,是真是假,拿到手里一看就知道。
她拆开老金写来的信,看了一眼,递给了赵文。
赵文看罢,惊道:“他要开绣房,让我们挑几个绣娘送去。”
“赵管事以为如何?”
“那边的生意好,不到半年就赚了近二万两银子,抵过老夫人名下好几家陪嫁铺子。我觉得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这件事,就交给赵管事。”
赵文又愣了一下。
陈湘如笑着,“等到明年,你若想去那边瞧瞧,可以过去看看。但是,我在范阳有产业的事暂时不想让旁人知道。赵叔那儿。我会抽空告诉他的。
我想看看老金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也想知道他能走到多远?”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小姐会满足老金提的每一个合理要求。
“西院绣房里,有两个绣娘祖籍是北方人。我想让她们先回范阳,至于其他的。你看着挑选,但必须能在那边长呆,十年、二十年、甚至能在那边生活下去。”
也许这样,她们才能更安心,也能让陈湘如更放心使用。
老金是谁?
赵文都没听说过,他们父子忠心效力陈家大院,可大小姐居然瞒着他们另创了一份家业,这让赵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要不是他偶尔听顺风镖局的人说“范阳城有人开了一家陈记绸缎庄”,他不会进来问陈湘如。
然而,赵文的这点不满,在当天夜里时,就变成了意外与敬佩。
*
夜里,陈湘如带着绿叶到了东院议事厅,一以就遣退了左右,与大管家道:“赵叔,把赵文叫来吧。”
赵文到时,陈湘如道:“都到院门外候着。莫让人进来,就说我与大管家父子议事。”
绿叶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而议事厅服侍的小厮都在院子外头说话儿。来见大管家的人都拦在了外头。
陈湘如拿了一个账簿出来,笑盈盈地递给大管家:“赵叔看看这个。”
大管家一接过,“这是哪家铺子的,半年就赚二万两银子,还有那田庄似乎也弄得不错……”
陈湘如便将自己如何救老金一家,如何派老金去范阳城打拼创业的事细细地说了。
当赵文听到陈湘如说的四步计划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让他觉得跟着陈湘如充满了希望。
大管家听罢满是惊容,“大小姐要在范阳建织布房、染布房……”
陈湘如笑着:“怎么。不可以吗?”
老金在那边干得风生水起,还赚了这么多银子。现在又写信来要开绣房,说是在范阳城买了一块地皮。可以在绸缎庄旁边再建几间铺面就能开起来。
大管家抱拳道:“老奴不敢。”
“赵叔,有钱大家赚,等成功之时,就是你们都可以在那边有自己的铺面、家业,但前提是,必须在范阳建一份如我陈家在江宁一样的家业。”
江南陈家的这份家业,可不是一下子就有的,而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换来。
大管家自认自己没这能力,心头有些迷糊,“大小姐是想让陈家在江南的产业转向范阳?为什么?”
她说是创一份,可大管家却认为是转移产业,其实大管有这个说辞才是最正确的。
“因为我不放心陈相和与族人。赵叔知道相和失踪,以我的判断,他一定会再回来的,倘若回来,一定会是陈家大院的一个大麻烦。我这是防备于未然,所以在范阳的那份家业,我不能张扬出去,就是老夫人那儿我也不打算说。
这不是不孝,而是防备。
有备无患,于陈家大院来说也不是坏处。
陈家,有这么我忠心的有功之人,他们有的人为了陈家打拼了祖孙几辈,我必须得给他一个退路,给他们一个好的未来。”
她重生而来,来到了几十前的盛世,可几十年后,江南一带将会战火连连,今儿在东边霸主之手,明儿在南边霸主之手,来一个霸主搜刮一番,也至江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更有甚者,在江南血腥屠杀。
陈湘如只想谋一个安稳,为自己,也为弟弟及后世子孙。
若不知道,她许不会这么做,但既知道了就得防备。
陈湘如道:“老金能力有限,让他置地建屋、打理田庄、店铺可以,若要他在那边再建织布房、染布房就绝非易事。所以,我得再送一个能主事的人过去,但又不能让别人生疑。
赵叔,你觉得这个重任由谁来担任合适。
如成功,少不得他日在那边置一份你们自己的家业。”
他们并不需要出钱,钱是东家出的,但东家承诺让他们有一份自己的家业。
下人就是下人,下人的命是主家的,下人的儿女一出生就是下人。这是不变的道理,下人就算有家业,那也是东家的。
陈记织布房很大。一年获利颇丰,一成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赵文欣喜若狂。这开织布房、染布房可比做绸缎庄管事好许多,更重要的这份许诺,他笑着看往大管家。
大管家沉陷在思绪之中,“这不是一件易事,织布房得有织娘,还有染布房也是要学的……”
赵文急道:“爹,你让我去,这边有你盯着。需要什么人,你挑好了就送过去。”
大管家拿不定主意,老夫人不知道这事,倘若知道了,会不会责令停止。
“赵叔,若是此人去,我会厚待此人,事成之后,会让他在范阳置一份自己的家业,良田、铺面、自家的宅邸。绝不返悔。”
赵家世代为奴,若有家业,那是不是就不是下人?若为下人。下人的东西也是主家的,说得再好听,他们还是下人,但又比寻常的山野百姓过得好,至少他们穿是体面、吃得好,住的屋子也好。
“大小姐,这事容我考量几日,待我想好了再回大小姐。”
“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成与不成。赵叔都莫要说出去。”
大管家抱拳。
他们以为她要离去,陈湘如却回过头道:“老夫人已经动了换织造府郎中的人选。她与我提过,孝期一满。就让相富担任此职,老夫人会替他觅一个师爷。”她回眸,笑得温和动人,“这师爷的人选……也请赵叔帮我留意着。”
赵文此刻一颗心早已经沸腾了,再难平息。
范阳那边可以大干一场,而这边也有个好差使。
父子二看着陈湘如离去的背影,意气风发,充满着自信。
“爹,你让我去吧,赵武可以做师爷……”
“你真会想好事,这等好事岂能都落到我们赵家,便是我们想,老夫人和大小姐都会权衡左右,我只是在想大小姐说老夫人不知道范阳的事,这话是真是假,还是大小姐故意试探我们的。”
这个丫头,心思活络,虽说年纪不大,可她接掌家业后,在老夫人的带动下是如鱼得水、应付自如,掌握了染布房的颜料秘方、掌握了织布房屏锦秘方,这些可都是无价宝,有了这些技艺,几辈子都不愁吃穿。
*
隔日,大管家来见老夫人。
二人闲聊了一阵,大管家试探似地道:“听说金记为了家里那批北方匠人、下人到北方置了田庄、家业,只为安顿他们,这消息一传出,金记的匠人们更有干劲了。”
老夫人一阵惊愕:“金家竟会这么做。”
“可不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但却让人感动。”
大管家小心地审视着老夫人的神色,她不知道,除了吃惊,便没有别的神色。
原是江南人,竟为了下人到北方置田庄,却是让人没想到。
老夫人道:“金家改做善事啦?”转而又道:“金家到底怎么想的?”
金家还是金家,相同的金家家主也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
大管家陪了个笑脸,越发肯定这事老夫人不知道。
大管家又坐了一阵,说的都是织布房、染布房的事,到年底了,今年陈记的生意很好,又赚了一笔银子。
而大小姐却拿这钱在范阳另置家业,大管家觉得只怕那边也置得不少。
老夫人现在不大管事,早前一年还查看一下账簿,如今几乎已经不查了。
大管家夜里又反复思量了一番,与两个儿子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留在江南。
赵文一脸质疑,“爹,为什么你不同意。”
“陈家的权力、亲友全都在江南,范阳那边人生地不熟,大小姐不懂轻重,我们能分不出好歹?她人年轻,把事看得太简单。大小姐的想法是好的,但想要成功的希望不大。
我们父子还是坚守在江南,就做份内事,只求他日,大小姐发发善心,念我们父子效忠,赏我们一个自由身,以我们父子现在的本事,走到哪儿都饿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