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富咧嘴笑着,他才是哥哥,可陈相贵却已经成亲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他们还是孩子,这成亲得未免太早了些。
“弟妹和三弟不必搬到乡下,你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反正这陈家大院够大。”
陈湘如瞪了一眼,“不必担心,有我在,不会委屈了三弟和珍儿。”
赵三舅、赵小舅等人都站在一边,看着桂堂中央那个冷冰冰的灵牌,心头五味陈杂。
一起围观的,还有王家的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陈相贵与赵珍儿接过父母留下的见面礼。
那时候,赵氏知道自己许性命难保,才提前备下了两个儿媳的礼物,一对血玉镯子,一对翡翠镯子,式样一样,但颜色不同。
听闻,这是赵氏求了内务府的汪公公,请汪公公让内务府的玉石匠人雕刻的。
陈湘如轻声道:“珍儿妹妹,明儿是三朝回门,六安离江宁较远,你就在陈家大院设宴款待赵家长辈,就当是你和三弟回门了,只是这回门的礼物还得备下,就让三舅他们帮你捎回去,以表你和相贵的一片孝心。”
“珍儿都听大姐的。”
她离开六安的时候,赵二舅母特意与她叮嘱,到了陈家要敬重陈湘如,因为陈湘如为了陈家大院也牺牲了很多,要她与陈湘如和平相处,毕竟陈湘如是她的表姐。
众人见他们拜见完毕。各自散了,陈相贵依旧回书房读书。
陈湘如则令二管家唤了西院各处的管事去松柏苑见赵珍儿,又请赵婆子说了往后内宅事务暨整个西院归三太太赵珍儿掌管。
赵婆子原是六安来的陪房。见掌家的是赵氏女,自然心头欢喜,第一个全力扶持,自此赵婆子离开了老夫人住的上房,成了赵珍儿身边的得力管事婆子。
王家二舅公等人紧跟着陈湘如。
到了花园子,他们还跟着。
陈湘如停下脚步,“二舅公有话说?”
王二舅公先前道:“外甥孙女。我们……来江宁也有些时日,不能再耽搁了。我们想辞行回青州,你看……你以前答应我们……”
绿叶却明白,这话的意思是说要陈湘如给他们东西、银钱。
陈湘如道:“你也瞧见了,这家里家外都正忙着呢。”
“这家里有相贵媳妇。这外头的事不急。”
绿叶嘟着小嘴,“瞧舅公老太爷说的,怎么不急了,大小姐先人办老夫人的后事,然后又是二小姐出阁、三爷娶妻,都好些日子没去铺子、织布房了,要是外头出了岔子,你们担待得起么,不说旁的。这眼瞧着又到收购生丝的时节了,这一船生丝就得几十万两银子,要是不瞧仔细了。万一收到不好的,那一年的收益就没了……”
人家外头还有那么事要处理,他们倒赶着寻不是。
赵四舅想着老夫人也给他家接济了银钱,他们也拿着这钱要置良田的,这样一家人的日子就能好过些,再说陈湘如又帮他的长子结了门好亲。这可是勋贵门第,走前几步。不想被后面的赵三舅给阻住了。
“我们是来做客的,莫给外甥女添麻烦。”
“可他们也太不知事了,这陈家都忙成了什么,要走便走,缠着外甥女作甚?”
“你别过问!”赵三舅强行拉了赵四舅离开。
王二舅公想着要到五月了,来的时候,青州老家的农活也要多了,就留了几个妇人孩子在,没个男人下地干活,这一年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王家大表叔走过来,低声道:“二叔,你给大小姐一些时间,我们这一个月都等了,不在乎多等些日子。催得急了,惹恼了她,这可不是少一星半点,可是许多呢。”
这一句话,很管用,王二舅公立马道:“既然外甥孙女忙,你且忙着。等你忙完了,再见我们,我们这几日正好到江宁府四下转转。”
陈湘如对刘奶娘道:“传令下去,明儿三太太给赵家人设宴,我与二爷给王家贵客设宴送行。给赵家的回门礼,让三太太备好。至于王家这边的礼物,我亲自准备。”
王家人顿时欢喜起来。
赵四舅不满地道:“一群土包子,这是欺陈家无长辈,想跟人家讨银子呢。”扭头对赵三舅道:“你为什么阻我?我说句话怎了?”
“这里是江宁,是陈家,你别乱了规矩。”
可赵四舅就想说几句话,他是一瞧王家人就不高兴,浩浩荡荡来了十几个人,全是一副穷酸样。说是拜见老夫人,就只带了两筐子青州的海带、海鱼。这江南之地,什么东西没有,连海带都能装一筐子当礼物,想来就想笑。
大表叔唤了声“大小姐”,走近她道:“二爷相富订了个官家小姐为妻,不知道能不能再订个贵妾……”
赵家人聪明,知道与陈家结亲,还把女儿嫁进来了。
大表叔这几日就琢磨这事了,“嘿嘿,我们大房可有好几个从七八岁到十五六的好姑娘……”
王二舅公见还有这好事,不能就这样断了亲,他们可是听说陈湘如的夫君是兴国公的孙子,这可是皇亲国戚,再则这陈家家大业大。
他快走几步:“外甥孙女,我们二房也有好几个姑娘,这漂亮的也有,贤惠能干的也有。”
陈湘如勾唇笑了一下:“二弟先娶妻再纳妾,你们有心,待他日娶妻之后,你们自个问他们夫妻,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一句话就给拒了!
陈相富的亲事也是老夫人给订的。
今生与记忆里的一切有些不同,一是老夫人猜到了自己不久人世,不像记忆里,老夫人是突然离世的,那时候除了陈湘娟与马庭好上,他们姐弟几人的婚事也没订,更没有老夫人留下遗言替几个孙儿分家业的事。
两人碰了个软钉子,王家大表叔一脸怒容看着王二舅公,他想做什么,王二舅公都要出来掺一脚。
*
陈湘如乘上马车,去织布房、染布房、绸缎庄走动,问了些近来的情况。
染布房的颜料已经用完了,需要新的颜料,管事知陈家大院近来事多,现在依旧用着老染缸,但若再不加颜料粉进去,那色就更淡了。
织布房内的生丝不多了,一个月内必须充盈生丝,否则织布机就要停下了。
绸缎庄那边的生意与去岁相比也差了许多,近来各家绸缎庄生意最好的当属杜记,听说杜记推出银灰、银红、银黄等银色绸缎,销路很好,颇受欢迎。
东院议事厅内,各处的管事汇聚一堂。
“这一年也太奇怪了,杜记的绸缎突然就出了新式花样的,还有那银色的,瞧着又贵气又雅致,就是宫里也让内务府织这样的绸缎。”
陈湘如用心地想着,想得痴迷。
陈家的人很多,如果织不出赚钱的布料,就会很艰难,更重要的是长乐坊那边,长乐织布房的积货太多,是靠旁处盈利拉动的。
周八离开时,曾说他会帮她想法子,可马上就要到五月了,要是长乐坊织出的布不能销出去换成银子,她就没有银子采买生丝了。
有人道:“大小姐不妨走趟杜记,他们不转上染银色丝的秘方,说动他们帮我们染一批也好。”
杜记染不出藏青、天蓝两种色的丝与布料,陈记染布房一直帮他们染这两色。
“银色丝……”陈湘如沉吟着。
老夫人口授她颜料秘方时,确实有提过银色丝颜料。
她迈着莲花碎步,很用心地想着,那银色颜料的配方就从脑海里涌现出来,而前世记忆里,天下大乱时,唯有蜀郡一片宁和,益州蜀锦织造府就曾有一批质的、颜色都很特别的料子,好像就是杜记生产的这种银色绸缎,但又不完全像。
“早前织机室的王师傅,会不会去杜记了?”
“对,对!还有颜料室的师傅也离开了。”
他们说的这些人,是去了范阳,依旧为陈家效力,不仅是人去了,他们的家人也跟着去了,只要过去的人,每家都能在范阳城东得一座四合小院,还可另得临街铺面一间,可供他们做个营生。
而不知情的老人面露焦虑,“大小姐,这样下去可不行,陈记留不住人,就会被别家抢了生意。”
“这银色丝可不好染啊,听说金记、云记也染了,皆都失败了。”
“只要我们陈记也能配出银质颜料,一定会给杜记的生意更好。”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陈湘如唤了绿叶过来,小声叮嘱了几句。
绿叶不多会儿回来时,手里抱了两匹布料,一匹银红色,一匹湖色丝缎。
银红色布料乃是杜记绸缎庄的,而另一匹布看着像丝,又有些像绸缎,却比寻常的绸缎要轻薄一些,图案则以雅致为主,湖色底子上织着墨色竹叶,还织有雅致的唐诗。
陈湘如让众人传看,“这次杜记绸缎抢先一步织出雅俗共赏的布料,既华贵又不失雅致,那么我们陈记便打造谪仙风格的衣料,要飘逸又灵动的布料。
这匹湖色薄缎,是司织室二月时设计的花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