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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富又是一揖,“殷世叔,我三弟都要当爹了,我想娶妻……”
他女儿么?他女儿才十一岁。殷大人整个人石化,难道他不知道女子得来了天癸才算是成人。他连连咳嗽,捂着嘴,在他看来陈相富不大,可陈相贵要当爹:“你说的是当真?”
陈相富道:“比前魏白真的画还真。”
殷大人移开眸子,想说:我家女儿还小,好歹等及笄了吧……
陈相富先自说开了,“我瞧中了一个姑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子。我想娶她为平妻,我现在要来织造府当差,家里那边,大姐又让我行走织布房、染布房和绸缎庄,身边没个照顾起居的人着实不方便。唉,殷世叔,我三弟的姨娘都有了身孕了,再过几月,三弟就要当爹了。”
娶平妻!还是在他女儿之前,这……这哪有嫡妻没过门就先让平妻过门的,这不合规矩。
陈相富笑着:“殷世叔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既是同意我令媒人说合,合了八字就选日子娶亲了。”
殷大人忙道:“我几时同意了?二爷才多大,不过十三岁,这娶亲……”
“为什么不能?我三弟都要当爹了,我现在娶亲怎么了?你不把女儿嫁给我,还让我守空房不成,我找个人照顾我起居怎了?”
他女儿也是个孩子,连自己都要人照顾,又哪里照顾得了别人。
“二爷纳侍妾、通房的还是行,这娶平妻就算了。先有结发妻,后再纳妾,这才是规矩。”
“那你……尽早把你女儿嫁过来。”
殷大人额上直冒黑线。
这两个孩子凑到一块,这日子还能过么?
真是头大,这小子才多大,就想着娶亲了。莫不是陈家的儿女都比别人家的早熟,大小姐十三岁掌家,这三爷十三岁就要当爹了,当真是够早的,听说十四五岁当爹,这十三岁当爹的到底是少数。
“殷世叔,尽快找媒人与我大姐商议婚期,你不把女儿嫁过来,我就娶别人。”
陈相富带着几分孩子气霸道地叫嚷着。
要是陈湘如看到他这模样,怕又要忍不住笑了。
陈相富在织造府坐了一阵,见没他什么事,就先离开了,回了陈家,在绿叶、白莲的陪同下去了织布房。
管事们像当年襄助陈湘如那样,细细地介绍了一下织布房的情况。
白莲比陈相富还听得认真,记下管事们说的忌讳等等。
夜,漫长。
陈相贵与惜画今晚成亲,惜画穿着一袭桃花色的嫁衣,借着红烛,直映得一张脸如红霞铺面。
陈相富这会儿拉着白莲的手,“我今儿与殷世叔说了,说我娶你为平妻,他居然不同意。那个老东西,他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告诉他,尽快把他女儿嫁过来。”
要娶殷小姐,也是为了尽早娶白莲。
殷大人说规矩,陈相富也遵规矩,他想得很简单,就是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白莲微皱着眉头:“二爷越发胡闹,殷小姐比你小两岁,还是个孩子呢。”
“我就是想成亲,三弟又是妻、又是妾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我又不是要妻妾成群,我就想娶你,你来我屋里服侍时我就想娶你。”
白莲笑着,心里还是感动于他的认真,“好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时辰不早,你先歇下。”
只是现下这样想吧?
再过些日子,也许陈相富就放下这些念头了。
陈湘如这次入颜料室比以往待的时候都长,半个月后才从里面出来,一坛坛的颜料上贴着字条,上面写着:藏青、天蓝、石青、深蓝……
绿叶快走几步,一把扶住,道:“夫人,你总算出来了。”
陈湘如用手挡了挡阳光,道:“把二爷叫来,我有事与他说。”
陈相富正在为娶妻的事烦恼,连跟随的小厮都笑话他“二爷想女人快想疯了,要人人都像二爷这样,十三岁就想女人,小的也完蛋了……”气得陈相富抬手就打。
这里正闹着,白莲进了桂堂。几个人立时正色,生怕被白莲抓住训斥一顿。
白莲道:“二爷,大小姐出颜料室了,让你去东院议事厅。”
“哦”陈相富应了一声。
*
东院议事厅外头,早已站了好几个管事,等着禀事。
赵武见着陈相富,眸子里露出几分异样。
陈湘如道:“赵师爷先回避一下,我与二爷交代几句。”
陈相富想的则是:赵武这家伙那样看他,是不是要找陈湘如打小报告,指定要在后头说他坏话。
他一眼就见陈湘如又瘦了,眼睛有些下陷,神色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二弟,这是我新配的颜料,你先送一套去染布房,记住了,得亲自交到染布房管事手上,再让他写了回执单,你拿了回执单再交给大管家。另外一份,你着人搬到桂堂去,单拿一间屋子存放着,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着配颜料,先办差吧,办完了再到周宅找我。”
这算什么差事?
让他搬颜料,唤个小厮就能办。
陈相富满心不悦。
白莲应道:“大小姐,我这就招呼人来搬颜料,先送一套回桂堂放着,另一套送到染布房。”伸手扯了陈相富,拉他出来。
几个小厮一人抱一坛,瞧着颜料室的不多,全是些坛坛罐罐,坛子上贴有字条,十来个人跑了好几趟才搬完了。
陈湘如问赵武道:“赵师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武抱拳道:“大小姐,这几日二爷逼着殷家嫁女儿,这……于理不合。”
“回头我会找二爷谈谈。”
陈相贵要当爹,这几日定是传遍全家上下。
陈相富想着他是大的,却被弟弟抢了先,许也比上了。更重要的,还是陈相富喜欢白莲。
前世的陈相富是在十六岁时才遇到白莲的,而今生因为她的缘故,竟早几年就遇上了,却在陈相富十三岁就爱上了白莲。
陈湘如颇有些无奈,她不能犯前身的错,因为阻止娶白莲的事,竟造成了白莲的惨死。
各处管事又禀了事,陈湘如帮着做了决定,各自散去时,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是绿枝和绿芰两个把她扶回西院的。
绿芰道:“夫人不必担心,你配颜料这些日子,二爷倒是用心的,每日都去织布房那边,不过每次都要白莲陪着才肯去。”
“只要肯学就好。”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绿叶的婚事预备得如何了。”
绿枝道:“新房在绿萼住的碧柳苑,拨了两间厢房出来,一间做内室,一间当他们的小厅。夫人,张威从范阳回来两天了,夫人要不要见见?”
绿芰看着累得筯疲力尽的陈湘如,“张护卫不在乎多等一天,先让夫人睡一觉。”
陈湘如刚躺下,睡得迷蒙间,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殷夫人先回吧,我家夫人这几日累坏了,刚歇下呢。”
“我就与周夫人说说话,陈二爷说话行事越来越荒唐,她到底管不管?”
陈湘如倏地启开眸子,对外头道:“来人,扶我起来。”
殷大人夫妇近来快被陈相富给烦死了,他三天两头的往殷家跑,催着要娶殷小姐,那孩子太小,吓得一见着陈相富就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殷夫人进了花厅,在一边坐下道:“周夫人,你是长姐,陈二爷催着娶人过门,我家大小姐还是个孩子。”
陈湘如道:“这事我会说他的,只是想想看,若殷小姐早些过门也没什么不好,可以跟着陈家三奶奶学主持中馈、打理内宅。若殷家不愿意让她这么早过门就罢了,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不好为难。”
殷夫人道:“二爷说要娶平妻、纳妾,这怎么成呢,嫡妻未过门,哪有就娶平妻、纳妾的道理,若只是一两个通房,我们自是不管的。”
陈湘如不由得勾唇苦笑,虽然陈相贵成亲得早,在这一点上,似乎倒比陈相富更好些,“娶平妻么……我想暂时不会。”
这是什么话?是说她同意陈相富娶平妻?
殷夫人心头大不乐意。
陈湘如又道:“我是已出嫁的女儿,家中长辈离逝得早,只交代我掌管家业,至于旁的并没有交代。我实在不好管得弟弟屋里去,换句话说,殷夫人娘家也有兄弟,你能管着你的兄弟娶平妻、纳妾么?陈家的情况,你们是一早就知道,不如互让一步。”
“如何互让一步?”
“你让殷小姐早些过门,我劝二爷知事些,待殷小姐及笄之后再圆房。”
这事……
殷家人想来就怕。
陈相贵才多大,居然要当爹了。
万一陈相富碰了殷小姐,这……也太残忍了一些吧。
殷家人不敢想,只想保护好自家的女儿。
可陈相富的用意,原就是要娶白莲,所以才会逼着殷家嫁女儿。他想的是,要是殷小姐过门,他娶平妻也好、纳妾也罢,只要与殷小姐商量,就与殷家人无干了。
殷夫人想:这么多年,陈家大院真正拿主意的都是陈湘如,陈湘如此刻推托,分明是袒护自己的弟弟。“周夫人他日也有儿女,这可不成,要是我们家日子艰难还另说,现在我家过得去,不知道的还说我们殷家养不起女儿,十一二岁就嫁出阁,不成……”
这会子,陈相富从外头回来,正要找陈湘如说白莲的事,一到周宅门口,就见到殷家的轿子,心头一沉,直往安好院来。刚进院门,就听到殷夫人的声音。
在殷家人心里,名声怕是重过一切。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