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夜色深,秋风紧。
一阵强劲的西北风如哀鸣般狂啸袭吹城门。卷着的沙石扑打在紧闭的城门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就像无数的箭矢射在厚实门板上一样。因为大批城防兵被调走搜捕逃犯,被留下把守城门的少数士兵们在突然袭来的飞沙走石中纷纷寻找地方躲避。
等这阵沙尘暴风过去后,躲在掩体内的守兵才慢慢走了出来,嘴里喃喃地骂着脏话。
突然城门前长长的幽暗街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上,城门前的守兵不由抬起头忘了过去,只见昏暗的尽头慢慢显出了一支队伍的身影。人数不多,但是步伐很快,眨眼间已经来到跟前。
为首的一名军官冲在最前,大喊道:“大将军有紧急军情吩咐我们去办,赶紧打开城门……”
那些守兵一愕,其中领头的一人同样朝着对面喊道:“有没有文牒?”
此刻从街头跑来的队伍已经来到城门下和对面的守兵对峙起来,那名军官怒喝道:“我们只有口谕,还不赶紧开门,耽误了大将军的事情,唯你是问!”
那名守兵头领脸色难看,扫了对面的士兵一遍后,坚持道:“之前马儒将军曾下令封锁全城,为了避免逃犯辰伟逃出洛阳,今晚进行了城禁,任何人都不能出入!除非你们有大将军的文牒令牌可以证明。”
那军官脸色剧变,猛地拔出刀来。
守兵头领大惊失色,警呼己方,一时间双方都亮出武器对峙。在平时城门的守兵众多,可今晚被抽调了大部分兵力后,城门的守兵也大概在五百人,但是对方再看也只有两百多人,所以城门头领变色的脸容也稍微平稳了一下,正要严斥对方放弃抵抗的时候,让他愣然的是,下一刻四面八方涌来的士兵顿时让他难以生起抵抗的信心。
然后一位威武的老将军在士兵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城门下,此人正是严寿。
因为马儒抽调了城门的护卫,让严寿兵不刃血地控制了城西城门。不过这也是他和辰伟约定的计划中的一环,更加艰难的还在后面。
这时候那位刚才率领士兵袭来的军官来到了严寿马前报告道:“将军,我们已经控制了城门的所有守兵,不过恐怕不能停留太久,因为我怕附近的敌兵很快就会发现,然后前来支援。
严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派出去的士兵有消息回来没有?”
那军官拱手答道:“派往联系贾诩的斥候还未有回来,不过辰将军那边却有消息回报,已经确定辰将军杀入了太庙……不过太庙已经被围死,目前还不清楚辰将军是否得手……”
这位军官说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激动地抖颤,虽然他亲眼见识过辰伟的惊人实力,可想到他真的单枪匹马就杀入了太庙,心中就止不住心情的澎湃,甚至本来还存着怀疑心理的他也忍不住相信或许辰将军真的能够将郭汜杀死。
严寿听见辰伟进入太庙的消息,脸容并没有什么变化,辰伟杀入太庙他并不感到惊讶,他更加担心的并非这点,而是辰伟面对郭汜的时候,能否战胜郭汜才是他最担心的。
“将军,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那军官问道。
骑在马上的严寿勒过马头,面朝洛阳城东南方,在漆黑深沉的苍穹下,他只能远远看见太庙主殿的勾檐,而勾檐下的血战却一无所知。
严寿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有辰伟的消息马上回来禀报。”
那军官没有犹豫,领命而去。他身为校尉,自然有着方法获得太庙内的消息。可他担心的是,一旦辰伟失败,己方就只能第一时间撤离洛阳。
……
……
太庙内部,已经有太多的人死去,而活下来的人却集中在前殿,或殿内,或殿外。
前殿北门前的拱桥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散溢在空气中,数不清的尸体横七竖八。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鲜血汇成小溪,然后流进了人工河里,让本来清澈的河水变得嫣红和稠浊起来,水底下放养的金鱼都潜出水面,鱼嘴巴,一张一合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这一幕幕说明了这里发生的厮杀是何等的惨烈。
在殿内,浑身是血的辰伟也许太疲惫的缘故,一向挺拔的脊梁此刻微微地隆着,苍白干裂的嘴唇有些颤抖,或者说他的双腿也在颤抖,并非他惧怕,而是刚才拱桥上的一场惨烈的血战,已经让他的肢体开始在某种程度上露出了透支的迹象。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阴阳之气沿着血管里的血液流贯全身,也能够感觉到胸腔内的肺部就像爆炸一样,没有阴阳之气的镇压,七伤之气又开始在他体内肆虐起来。
他狠狠地咬破了舌头,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在这紧张危险的关头,对那个梨花带雨的刁蛮女说了两句很装逼的话,因为你,我回来了;摔琴的行为可是得挨骂哦……
董白瘫坐在地上时笑时哭,那双美得如天上月牙儿的眸子却哭得又红又肿,让人心怜。辰伟认为董白是悲喜交加,喜极而泣,可他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董白哭得也太过凄凉了,一直哭,隐约间辰伟似乎嗅出了一些不妙的东西。
可是他并不知道……
他瞥了眼董白身边的郭汜,那位衣冠楚楚的大将军手中还拿着酒杯,在辰伟闯进来的前一刻,他正和董白喝完交杯酒,喝下去后,他和董白便成为了夫妇。他眼眸的一抹惊讶稍纵即逝,然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戏谑和嘲讽。不是因为辰伟来迟了一步,董白已经成为他㊣(5)的娘子,而是因为辰伟难道以为闯过他所有手下来到自己面前就能把自己杀掉吗?
所以他的眼神充满了嘲讽之色,嘲讽着辰伟的无知和自大,嘲讽着他自投罗网。从辰伟今晚能够杀到自己面前的表现来看,他完全有能力杀出洛阳,然后逃之夭夭。可愚蠢的是,他竟然杀入了太庙?纵使他能够来到自己身前,结果终究是注定的。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郭汜轻轻地把杯中余下的交杯酒喝下去,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然后看着辰伟拍起手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