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拉住了我的左手,目光里多了几分不确定,“算了,妍妍,我们回去吧。”
“不要。”我当然要把戏演足,“先把事情弄清楚。”
他咬了咬牙,脸色愈发惨白,“没错,我没证据。但你最近的表现一次比一次奇怪,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
“我没有解释过吗?”
“音音告诉我他们家的味道很香,喷了很多香水。”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况且都已经进门再买花还当着人家的面付账,怎么想都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再没礼貌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合适。”
“所以?”
“今天也是一样,音音耽误了一会儿没错,但这么小一栋楼你要找到他并不难,而且他就在一楼,一条路直通下去就能看到他。可司机说你进去至少十五分钟才把他带出来。”他真是一向缜密,“妍妍,我很想相信你,但我这么多事情里,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你那天在花篮里拿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电话,也许是其他设备。你在这十五分钟里用了它,而且把它处理掉了。现在既然确定你身上没有,那如果我找垃圾桶,里面会有吧?”
“去找。”我说:“趁着还没关门,你赶快去找。”
他侧过了脸,没说话。
“现在立刻去找,我陪你找。反正你只要顺着我去的地方就够了,或者你找你的董事朋友帮你查监控记录。”反正洗手间里没有,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为了这种家丑去求一个外人朋友,于他而言当然不可能。
“算了。”他果然放弃了,推了推我,说:“回去吧,不找了。”
“不找你心里还会一直怀疑我,与其这样那今天就找到算了。”我推他,“走,咱们现在去找。”
他又扯住了我的手臂,“妍妍,你……”
“我叫你跟我去找!”我吼道:“好让你看看你这样侮辱我到底是对还是错!大庭广众,这种地方,你想扒我衣服就扒我衣服,你把我当什么!我就算有什么事背着你,你又凭什么这样搜我的身!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正常搜身也不是这样来的,你根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顺便‘惩罚’我!还说你不用吃药!你赶快叫医生去给你开药治治你的精神病!”
“好了。”他又拉扯了一下我的手臂,我没依,他就伸手抱住了我,柔声说:“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急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还是经期?”我推着他,问:“你觉得那样不恶心吗?如果弄得到处都是血。”
他笑了起来,“你怕丢脸啊?”
“……”他的逻辑真的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我是你老公,那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塞着棉条呢……总之是我抱歉。”他抱紧了我,柔声说:“人家知道错了,以后不这样误会你了,好不好?”
他当然只是在态度上知道错了,实际上还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猜对了,他太聪明了,又有敏锐的直觉,而且完全不信任我。有时我很好奇他这样会不会觉得累,正常人谁想跟一个完全不信任的人在一起?
我没话了,也不想说话。这件事总算在态度上糊弄过去了,至少我没有吃更大的眼前亏,这种程度的侮辱,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严重。
之后我俩上了车,我坐在车上把下半身的衣服穿上,上半身是无论如何度穿不上了。他在递给我时还顺手似得捏了捏我的文胸,显然他也觉得这里特别好藏东西。无奈他不是女人,又是仅凭猜测,所以没有在几天前就想到我戴的文胸比较厚,里面很好藏东西。
回去之后我依然不想跟他说话,去换了身衣服,总算不那么狼狈。音音正在餐厅门口等我们,他已经饿坏了。
见我趁着脸,他也显得有点紧张,拉住我的手,警觉地看向繁盛,仰起头问:“妈妈?”
“嗯?”
“爸爸打你了吗?”
“没有。”
“可是你很不高兴的样子。”
繁盛已经落了坐,听到我俩的话看了过来,“音音,过来。”
音音跑了过去,“爸爸。”
他扭过脸,给音音看他顶着手掌印的脸颊,“你看这是什么?”
音音吓了一跳,“爸爸,你被人打了!”
“你看这像是谁的手?”
音音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然后搓着手,转头看向了我,“妈妈……”
“嗯。”我坐到繁盛对面,铺好餐巾,“过来吃饭。”
“好。”音音应了我这边,又关切地问繁盛,“爸爸,你疼不疼?”
“你以为你妈妈为什么板着脸?”
“啊?”
“因为我不够疼呀。”繁盛笑着抚了抚他的背,“去吃饭吧。”
“我给你吹吹。”音音说:“看起来好疼的,你都说不清楚话了。”
“不用,去吃饭吧。”
音音只好回来,坐到我旁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几眼。
我没心情说话,又累又心烦。匆匆吃了几口,我对音音说:“中午自己睡觉好不好?妈妈有点不舒服。”
音音问:“那妈妈你跟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像也可以,免得繁盛来打扰,“好。”
之后我到音音的房间去占领了他的床,不久他就跑回来了,跑去换了衣服跳上床钻进了我怀里。
我闭着眼睛拍着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让人羞耻又愤怒的画面。这时听到音音的声音,“妈妈?”
“嗯。”
“你为什么打爸爸呀?”
我没法说:“跟他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呀?”
“没什么,你爸爸发病了。”我说:“他需要自己冷静冷静。”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身后的床陷了下去。
我连忙张开眼,一只手已经扶上了我的肩膀,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繁盛。
我便没有动,闭起了眼睛。他的手臂缠到了我的腰上,抱得死紧。
音音也搂着我,前后夹击,这让我有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与我和繁盛纠缠不清的人生极其相似。
很快,音音睡着了。我却开始睡不着,但只得狠狠闭着眼睛。
就在这时,有人捏了捏我的腰。
我一阵难受,肌肉难免僵硬,听到繁盛的声音,“你睡不着呀?”
我没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说:“我会吃药。”
“……”
“我承认我今天很生气,控制不住自己是我不对。”他把脸靠到了我的后颈,这让我很难受,就像被蚂蚁咬似得,他的语气黏黏糊糊,“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是怕你背地里搞出什么事,我知道你恨我,以后我好好问你,你也认真告诉我,好不好?”他说:“如果你乖乖呆在我身边,我也试着信任你。”
我依然没有说话。
但他总是有很多话想说:“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对。”他说:“你如果生气就继续打我,好不好?”
“……”
“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居然在他的絮叨中开始犯困,做了一个很是光怪陆离的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颗蘑菇,蹲在潮湿的树根下。韩千树蹲在我旁边,妞妞蹲在我们中间,还有我哥哥,我父母,我嫂子,我侄女……就像一切从未失去。
醒来时音音已经不在,看时间他应该在学钢琴。
繁盛也不在,我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回房间去拿了香烟,到外面去吸烟,管家给我拿来一杯酒,我喝了两杯,在心里想着自己这样吸烟酗酒不知道会少活多少年。然而如果我这次不成功,少活多点也无妨。
傍晚我去看音音,他出来时很累,满身都是汗。我帮他擦着汗,问:“中间都不让你休息吗?”
“只休息十分钟。”他累得靠到我怀里,身上的肉肉软绵绵的,“妈妈,弹钢琴好累呀。”
“那不学了好不好?”其实我不想让他学,我觉得用不上。我是前几年才知道繁盛会弹钢琴,可想而知学了有多没用。而且我根本不觉得弹钢琴能提升气质,钢琴家里可不乏丑八怪。
“爸爸说必须学。”
“先不提爸爸,你喜欢谈吗?”
“不喜欢。”他说:“可累,老师还可凶,我爸爸也凶。”
“那你喜欢做什么?”
“唔……”他很犹豫,“还是比较喜欢弹钢琴吧……”
“说实话。”
“那妈妈你先把耳朵凑过来。”
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说:“我喜欢开飞机。”
我不由一愣,“你为什么喜欢?”我以为他早忘了。
“就是喜欢。”他笑嘻嘻的,但声音很小,“我觉得好帅,而且在天上飞感觉真好。”
“那喜欢开飞机为什么要妈妈把耳朵凑过去,让你小声说呢?”
“爸爸不让我喜欢。”他望着我,说:“爸爸说开飞机不好,就是个打工的司机,要伺候别人,赚不到钱还会得病会突然失踪早死,总之是很差的职业。他说我长大了要管他的公司,会有很多手下,很风光,能雇很多人给我开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