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我一开始跟他说我很爱飞行时,他坐在对面微笑的样子,他看起来那么接受,但他后来其实一直不太喜欢我继续飞。虽然我已经被他骗了太多次,却始终无法习惯这种感觉。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会替当初的自己心酸。
“妈妈,”他又敏感起来,“你怎么啦?”
“没什么。”
“你不要伤心,我喜欢的。”
“嗯。”想来音音也是辛苦,才这么小就整天在我们俩之间和稀泥。
虽然我对他说我并不后悔生下他,也时常这样告诉自己。却始终在心里隐隐感觉生下他真的是一个错。生命或许没我以为的那么好,人生在世,苦难始终多于欢乐。
接下来的两天,繁盛一直没回来,而我过得提心吊胆。因为繁盛这算是已经看破了,肯定还在全力查我好证明他那一记耳光挨得委屈。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实施韩千树的计划,前后的时间间隔这么近,就算是傻子都可以确定这件事与我有关。
所以计划一旦实施,他搞不好要杀我而后快。但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韩千树,因为那批人之所以好用就在于他们马上就要跟李昂,跟了李昂势必要安排假死和失踪并且换假身份,整容也有可能。而在此之前,他们行踪诡秘,脸上疤痕无数,看上去和通缉令上的照片有很大区别,且在我哥哥重病到葬礼期间都没有出现过,算得上是一支暗箭。有这样的条件在先,韩千树再动动手脚,即便繁盛再牛,也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才能查到真相。
而他没有证据,即便心里百分百地怀疑我,碍于情分也不会杀了我,只会多虐待我几次,最惨不过打残用刑,我只要不交代,就能拖延到事情得手,交易一达成,要跑并不难。
基于这么多原因,我决定不把繁盛已经察觉我的事告诉韩千树,但我觉得他肯定有这部分的准备。但我担心我一旦跟他说起,他会问我是不是吃了亏,从而为了避免繁盛第一时间联想到我而推迟计划。计划一旦推迟,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样好的条件了。
所以这几天我格外珍惜我身上的部件,很难说它们过几天还在不在。不过只要能解套,残了我也认了。
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去送音音时,被老师叫住,说有事跟我聊。
司机只得放我进去,但我知道他绝对会通知繁盛。
我跟着老师上了二楼,她告诉我,找我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位董事,要我直接去三楼。
看来是韩千树。
我先到保险箱去拿出电话,拨给韩千树,他很快就接起来,说:“后天早晨就是七月十五,他那边察觉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怀疑,“你这几次的举动都不是很合常理,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你心里有鬼才会觉得他也怀疑,他什么都没问,肯定也没怀疑。”
他便没说话。
我怕他因此不做,耽误事情,忙说:“千树,不管他有没有怀疑,这件事都得这么做。他就算怀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说:“我想过了,就算他之前没有怀疑,后天也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你,你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就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我……”他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如果有危险,你就对他好点,这几年就留在他身边,我再慢慢想办法,找机会杀了他。”
“我知道。”如果不成功就只有这样,“但这次你一定要做。我真的不会有事。”
“嗯。”他说:“你还记得墓地附近有座塔吧?”
“记得。”那座塔有点奇怪,不是古建筑,样子却很像罗马时代留下的塔。
“那是他建的,为了方便盯着墓地,里面常年有人。而且那一带本来就是他们家的陵墓,附近也有人常年看守。明天晚上阴天,光线不好,这样好动手,但要找东西也比较困难,而且时间也很紧俏。而且这次不以找东西为主,不过你白天去,最好留意一下。”
“嗯。”我问:“要不然我再找一遍?”
“不用,你留意一下就行了,看见也不要动。”
“好。”我问:“妞妞还好吗?”
“当然了。”他笑着说:“她很好的,最近很喜欢吃菠菜。”
“她是大力水手啊。”
“谁知道呢?”他开心地说:“一给她吃菠菜糊糊就笑,这是个能吃苦的丫头。”
我忍不住地笑,“你再给我讲讲,还有什么?”
“还有她现在越来越粘人了,我以前还能把她哄睡着就走,现在不行了她知道我大概什么时候走,再困都不睡。不过她不哭,她就狠可爱地看着我,啊……”他突然问:“你记得吗?她的眼睛以前是内双。”
“对啊。现在怎么了?”
“变外双了。”他笑着说:“我那天突然看照片发现的,每天看着都感觉不出变化。”
“这样都行?”音音就没变过啊,不过他一直都是外双眼皮。
“吓得我差点去做dna坚定了,怕人换了我的孩子。”他说:“她现在胖多了,胳膊就像藕节似得,你看到肯定喜欢。”
挂了电话,我一阵舒畅。
刚一转身,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我连忙关上保险箱出去看,走廊里却没有人。
也许是我听错了?
我转身回去,却又听到了脚步声,急匆匆的消失了。
难道是音音?
我连忙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一直走到楼梯口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这边都是学校董事的办公室,来回有人走动也不稀奇。
看来是我听错了。
我便转身回去,检查了一下房间,里面依旧只有一个文件柜和桌子以及保险箱,空落落的。我便关上了门,下去时特地四处留意,没有看到音音。
之后我又去了音音的班级,准备看看他,但他们这节课不在教室,而在小动物园里。
学校的动物园距离这栋楼还是挺远的,他总不可能旷课跑过来。但我还是想去看看amelie,刚朝她的班级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夫人。”
是司机。
我转过身,问:“什么事?”
“繁先生受伤了。”他说:“请您立刻去医院。”
受伤?
不会吧?
我只好暂时放弃去看amelie的念头,不过那丫头呆呆的,没什么心计,不像是会违反校纪的那种人。毕竟不是所有孩子都和我儿子一样精明。
于是跟着司机上了车,并且抽出了备用手枪,装好子弹,把弹夹揣进了口袋,听到司机对我说:“先生被人开了一枪。”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凌晨,他刚回柏林。”
繁盛经常要到北非去,因为他的据点在那里。
我问:“严重吗?”
“很严重,在肚子上。”他说:“他失血很多,在那边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刚刚医生说子弹打到了他的胃,需要把伤口剖开做手术。”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明天就可以自己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什么人干的?”
“还不知道,那边没有说。”
“再打电话问,问清楚我的问题,病情如何,什么人干的,描述当时的场面给我。”饭桶,这种事都不问明白,“现在他醒了么?”
“还没有。”司机说:“夫人,事实上……他的情况很危急。”
我知道很危急,“所以我叫你现在立刻拿起你的手机打给通知你的人问仔细了。”
“知道了。”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开始问我问的问题。
繁盛以前的亲信是珍珍,珍珍失势之后连我也不知道换成了谁,现在他突然生死未卜,那他这边是不是真的靠得住?这我应该问谁?
想到这里,我吩咐司机,“掉头回去接我儿子。”
司机掉头回了学校,我到动物园找到音音,谢天谢地,他很安全,正跟同学一起摸地上的小兔子。我领着他上了车。
司机已经打完电话,告诉我给他打电话的是繁盛在这边的亲信,送他回来的人都是自己人,但跟他随行的都死了,没人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样就很棘手,跟他随行的绝对是亲信,这些就很难说。音音满脸担忧,我便把事情解释给他,他被吓呆了,着急得手足无措。
我问:“你爸爸应该不会死,但这几天要找谁暂代他的工作?他有没有告诉你哪些人值得信任?”
“你呀。”
“什么?”
“我爸爸说他如果死了,就我听你的。”他紧张得问:“我爸爸会死吗?”
“不会。”凌晨受伤,现在八点半,他绝对死不了,只是这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处理?”
我不是没想过把繁盛弄成现在这样然后夺权名正言顺地拿资料。但那得是在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这就跟封建时期篡位一样,手里无论如何都得有一支势力,并不是杀了老大做老大这么简单。我甚至连他手底下的人都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勿论谁是繁盛的,谁又是不服他的,甚至于那些人看我不顺眼想宰了我。即便我现在能管,也没办法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