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扇门,问:“让他进来吗?”
他微怔,扬起了眉梢,“你说了算。”
我非常不确定,“我说了算?”
“当然。”他笑了起来,“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究竟为什么突然闹成这个样子。”
“你刚才不是知道原因了吗?”
“那按理说你不会生气。”他耸耸肩,“你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火。”
“我不喜欢他那么说。”
“所以打算再也不理他?”
“只要你同意。”
“我是没问题,反正他很快就不需要你了。”他明显在以退为进,“不过只要告诉他以后你会当那孩子不存在,他最近已经很愧疚,你们两个就没有矛盾了。”
“哦。”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都说你认输了。”他施施然地笑,“你从音音身上就应该明白,知道父母离婚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小女孩肯定也是一样。你应该能相信他应该能把孩子教得不错,与其这样不见她更好。趁着音音还小……我觉得只有你还能把他教好一点。”
“如果你希望他进来,就让他进来吧。”
我总是自己做主,突然这么给他面子,他明显非常不习惯,愣了好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先别让他进来了,让他反省反省,哪能什么话都往出说。你先休息。”
“好。”
他又俯下身,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说:“我出去跟他说一声。”
“好。”
他拍了拍我的背,转身走了。
我躺回了床上,望着天花板,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我为了韩千树爬回到他床上那天。这么痛苦,这么屈辱,这么不堪回首。我很想知道别的女人是如何学会接受这种日子,但我想大多数人都得到了我想要的那种生活,简单琐碎又快活。
我的病两天后就彻底好了,繁盛把音音送回了老宅。他没跟我说他的事如何解决,而这栋小房子里的一切依旧井然有序。他的伤口每周要去医院换一次药,他不在时我就自己到院子里坐着,放风并且呼吸新鲜空气。
有时候大白会来看我,它知道我怕它,站得离我还挺远,冲我摇着尾巴,也会试着在地上打滚。碰到繁盛回来时,它就去找繁盛,把前爪搭在他的膝盖上,表达它对他主人身份的认同。
我没有机会联络韩千树,目前当然也没得制造。我甚至觉得我俩似乎就这样分手了,他一定知道我已经失败了。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他要照顾要保护妞妞,他不知道那把刀子还没有人接。
虽然带着伤,但繁盛每天依然很来劲,我没有跟他起冲突,自我感觉对他还算挺好。但我得承认,我在床上时能稍微对他更好点,大概因为这种事只要把他弄舒服了就算完工,程序简单,回报率也高,也因为这种时候纵然是他会少很多防备,只要我没有对他造成人身伤害的可能性,他就只管享受,这样我也不会觉得太心累。
日子在煎熬中过得极慢,仿佛一个世纪才到了繁盛痊愈的日子——才两个月。
我陪他去做最后一次检查,医生说他已经没事了,稍稍注意就好。回去的路上,我望着窗外的路,街上有很多宝马,而每一辆都不是他的。我感觉自己已经废了,整个人就像一柄卷刃的宝剑,已经失去了身为宝剑的全部意义。
就在这时,繁盛的声音突然传来,“我明天要去斯德哥尔摩。”
“哦。”
“陪我一起去吧?”
“好啊。”
我自己都觉得我特别顺从的样子真的太无聊了,然而繁盛特别享受,搂住了我的肩膀,笑道:“今天我会跟医生说最近我都不去了,让他给我开点药。你什么时候才能调整过来?”
“什么?”
“看不出你是心情不好还是打算永远这样对待我,或是……”他露出一脸担忧,“别是抑郁症前兆什么的,那可不好治。”
“身上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浑身都不得劲。”
“很明显是心病,要不要让那老头开导开导你?”
“真的不用了。”
“那……”他的头靠到了我头上,声音很低,而且很暧昧,“见见你的小女儿?”
“你什么意思?”
“让你心情好点。”他阴阳怪气地说:“听说很活泼可爱的。”
“谁说的?”
他的声音更低,完全是耳语,“你妈妈。”
正巧赶上一个刹车,我的头撞到了他的头上,疼得嗡嗡直响,“你把我父母怎么样了?”
“你妥协得很及时,所以只请来陪我喝了杯茶。而且只有你妈妈,音音作陪,你爸爸听说出国玩还是怎么样了,大概是在陪外孙女吧。”
我父母已经见过妞妞,心里肯定一直惦记。韩千树也肯定会让他们看,只是不希望繁盛发现妞妞还活着,即使繁盛知道,也怕他顺藤摸瓜找到,所以一直在表面上保持距离。我那天一切顺利,失败的唯一原因就是错信了我儿子。韩千树大概是在我回去后依旧没消息才开始做准备,导致我妈妈被繁盛抓到了。
我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要卧薪尝胆。但依然花了很多时间才冷静下来,“你抓我妈妈做什么?”
“这样才好跟你前夫谈判嘛。”他揉了揉我的后背,“都过去了。我是想问你要不要见见她?”
我当然想见,但我不要见,“那你先告诉我,你要怎么安排我见她?”
“就跟他聊聊,说你想见她。”他笑着说:“我不参与,但你得带几个人。”
“但我为什么要见她?”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笑得很无辜,“想让你开心点?”
“说实话。”
此时正好到了门口,繁盛便没说话,下了车。我连忙跳下来跟上他,还没发问,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自己的脸颊,说:“过来亲亲。”
我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正要离开时,腰上传来勒紧,他歪过了头,敛起了笑容,“你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吧?”
“你说谁是贼?”
“我啰。”他嘟起了脸,“我怕怎么想都觉得你不能这样就从了,我觉得你还憋着什么坏。”
我烦极了,推了推他,他就加大了力气,“表个衷心吧,小宝贝。”
我心底涌上了一阵不详的预感,望着他,不敢说话。
他脸色开始阴沉,“不愿意?”
我不敢问是什么事,只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问题?”
他眯起眼睛,“这种话你还好意思说?”
“那你有什么推理?我最近的表现哪里值得怀疑?”
“所以我才说我做贼心虚,但没办法,我这个贼别的没有,狗就有几十条。当然,你可以不怕,那我还有地下监狱,我可以提高赏金。”他勾起了嘴角,“我可以不拷问你,而拷问音音,问问他……你究竟为什么不见他?”
东西在音音那里,我还可以慢慢想办法弄出来,但他拿到了,那我就可以直接抹脖子了,“你舍得就去拷问,我不想见他只是因为他已经伤害了我太多次。他跟我说他是先来的,我女儿是后到的,所以我女儿活该没有妈妈……”
他张口试图打断,我根本不想给他机会,“既然他给我出这种难题,那我就把这个皮球丢给你。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下毒那次,你在他跟我之间选了我,现在我还想让你选我。这就是我不见他的理由,我觉得这样才能让我觉得平衡一点。”
“这点我答应。不过……”他松开了揽着我的手,双臂环胸,微笑着着说:“你解释得太着急了,这更让我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就把他绑起来,拿马鞭抽几鞭子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不行,我要冷静,我将语气缓和下来,“那你要我怎么解释你才信?或者你自己跟狼呆几天感受下?”
“所以你愿意先听听我的要求了?”他坏笑起来,“我保证很简单,很容易,而且我保证从此之后,你怎么闹我都不再折磨你。你也不用每抑郁得像豆芽菜一样。”
“这个条件不好。”
“那说你想要的条件啰。”
“把我女儿的刀子撤回来。”
他扬起了杨眉,“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成交。”
“还要答应永远都不杀她。”我说:“得找点什么人做见证。”
“费子霖啰。”
“不好。”我说:“李昂。”
他立刻就笑了,“李昂搞不定我的。而且那种反复小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信他。”
“那就都叫来。”我只认识这两个,“还得叫点其他人。”
“可以。”他满口答应。
“现在你可以说你的要求了。”
“我要你……”他舔了舔嘴唇,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开了口,“亲手杀了韩千树。”
我以为他是要我偷我女儿出来让他把她送走,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要求。
“为什么!”
“小女孩让你父母养着,我保证他名下的那些钱我一分都不沾。善后的问题交给我,我只要你杀了他。”他一脸认真,“我想过了,只有杀了他你才能太平,才能彻底没人再给你提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