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感激他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站到繁盛那边,否则我们都得等着他发疯然后害死大家。
我接过枪,音音起先在房间里坐着,我正要出去,他又跟了上来,鼓足勇气说:“妈妈我也去吧!”
有他在是必要的,书房门口守着人。我估计我是进不去,便先躲到一边,音音走过去跟他们说话。作为繁盛唯一信任的人,他肯定已经接触了很多事,也变得成熟了很多,站在那里命令人的样子让我觉得陌生——他小时候给我唱歌跳妞妞舞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而我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深刻地感觉他已经长大了。
音音的命令非常有效,门口的随扈很快就撤走。他打开门,探头进去看了看,然后招呼我。我跟着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这间书房就是我当初杀他爷爷的地方,曾经是他们家族的权力中心。我不知道它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陈设和装潢已经大变,里面有一面墙的柜子被拆了,上面只有空落落的一幅画,歪歪斜斜的,是小孩子的手笔。
房间里其他的书柜全都是空的,桌上也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音音见我惊疑,解释说:“我爸爸把里面的摆设全都砸碎了,还说资料摆在书架里会被人偷走,他每天为了这个睡不着,我就只好告诉他说让他把东西都放到墙里。”他说着挪开那幅画,唉,只有那一幅画,凡是看过武侠小说的都会想挪开看看的。画的背后是个小盒子,拉开拉环里面是密码盘,音音一边按一边说:“密码盘只有正确的按键才可以,错的按键上有红外线,会发警报。”
真是疯了……
他打开密码,这面墙立刻像银行里的感应门那样分成了两半,里面露出了书架。
“这花了不少钱吧?”真是不可思议。
“嗯。”音音说:“我们先找人来设计,但我爸爸又说设计师也靠不住,要用完就杀掉。我觉得杀那么多人不好,所以就自己设计,但他一直催,每天都睡不着又很可怜,最后还是请了好多人来赶工,但他把人家抓起来了。那样肯定不行,我只好给他水里放了安眠药,又给了那些人一些钱,一个一个去安抚,才让他们没有报警。”
“你安抚的?”我儿子都被逼成这样了。
“我给费叔叔打了一通电话。”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费叔叔的人都被抓起来,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问题。我觉得费叔叔没有问题,况且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问他。幸好他教我怎么安抚那些人,也说把他们放了是对的,否则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消失我们肯定会被警方盯着。而且我爸爸的律师团也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他们是对的。”
我简直头痛,“你有没有劝他请医生?”
“有啊,他不要,他每天都说要我快点长大,快点做他的工作。”他叹了口气,忧郁地说:“他根本不想戒掉。”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担心,这件事轮不到他想或不想。”
这面墙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但我当然找到了密码箱,音音说他怀疑里面是毒品,但他不知道密码,介于这堵墙已经被繁盛改成这样,我们也就没有动密码箱。通过音音的描述,我已经能判断繁盛现在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事,怕是因为他最信任的朋友只剩费子霖。
接下来我们合上墙壁,正要出去,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一声轻响。
繁盛回来了!
门在我们进来时被反锁了,估计能撑一会儿。门锁被扭了一下就没有动静,那厮绝对是去找钥匙了。
我连忙掀开地板,谢天谢地,赶紧招呼音音,“快去藏到底下!”地板下就是当初我们用过的那条密道。
音音像条泥鳅似得利落地钻了进去。木板刚刚合上,门就被人粗暴地推开。我拔出手枪,却为时已晚,反应过来时,一连串枪声已经响过,我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书桌肚里,但手臂还是被流弹擦伤,好痛!人渣!
很快,枪声停了。
有脚步声过来,我连忙找手枪,才发现它刚刚虽然在我手里,但我刚刚躲得太匆忙,手枪掉在了一米开外。
我不敢把身体露出去,只好趴到地上去拿手枪,正当我的手就要够到手枪时,手背上突然传来剧痛:一只男士皮鞋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繁盛的皮鞋全都是细带的,而且上面绝对要有很骚包的花纹,毫无疑问这就是他。
我痛得动弹不得,冷汗顷刻间就滑了下来,一时间脑子失去了转动能力,只觉得我的手指恐怕已经断了。这时,头皮上传来一阵剧痛,有一只手插进了我的头发,大力缩紧攥住,发丝根根脱落,剧痛不已。
他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抬了起来。他双眼通红,就像电视剧里练功走火入魔的变态,也像吸血鬼,他脸色惨白,额角滴着冷汗,下颚不停地咬来咬去,就像逮住了杀父仇人——我杀了他爷爷。
我使劲地瞪他,在这一刻决定等音音偷到账本我就利用这个机会做了这个死人渣。
然而繁盛却突然愣住了,半晌才回神似得松开了手,又挪开了脚。他弯下腰来,问:“怎么是你!”
我已经没力气骂他了,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意外。
他扶起我,擦了擦我脸上的汗,发现我没什么力气,又抱起我来,出去命令那些战战兢兢的手下,“请医生来。”
医生很快就来了,还是繁盛常用的那几位,但脸色均是战战兢兢。万幸我的手只是软组织挫伤,骨头没有大碍,但我手臂上的那个伤口失血很多,这也是我接下来一直头晕的重要原因。
医生蘑菇了很久才走,也不知道音音出来了没有,但我觉得他肯定已经出来了。因为繁盛再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全程坐在我旁边,像犯人似得低着头,隔一会儿就要捂住脑袋,很崩溃的样子。比起上次见面,他又瘦了很多,更没精神,更半死不活,本来挺漂亮的一个中年男子,现在搞得像鬼一样。
医生走后,我见他也要出去,忙说:“回来!”
他站住脚步,并没有转身,只说:“你该休息了。”
装什么无辜!
我抓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你不该跟我道歉吗!”
他被枕头砸得一个趔趄,转过身,皱着眉,不死不活地咕哝,“音音没告诉你书房不能进吗?”
“他说外人不能进。”
他不冷不热地瞟了我一眼,感觉非常陌生。
我被他看得发毛,“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发脾气,但我觉得你有问题,徐妍,”他说:“你是外人。”
“你在说什么?”
他没说话。
“你想说什么过来好好说。”我大约猜到他的想法了,便问:“你不会怀疑我跟费子霖有一腿吧?”
“有病。”他侧了一下脸,没什么反应。
“那你怀疑费子霖打我是我编得啰?”肯定就是这件事,“也对哦,都这么久了,伤也好了。李昂也不给我看病验伤。”
他犹豫了一下,拉了张椅子坐到了床边,看着我的眼睛问:“你到现在还想说你真的不知道李昂去找虞雯?”
“我当时不能说。”我已经想好应对了,“他说如果我告诉费子霖,那他就掐死虞雯,这样谁都别落到。”
“那就让他掐死啊。”他不满地说:“掐死了至少费子霖不会打你啊!”
“拜托!那是我的朋友!”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那天既然敢打你,那他就敢杀了你!你在搞什么啊!”他吼完了,问:“伤口严不严重?”
“还好。”我说:“呕了几天血。”
他没说话。
“现在发现那个人根本就看不起你了?”我故意讥讽他,“以前还口口声声说觉得费子霖是你的朋友,跟你站在一起。搞定李昂帮你杀千树时候是不是很得意?音音说你为了这个很抑郁?”
“没有。”他低下头,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音音好像知道了。”
“不知道啊,他只告诉我说他爸爸疯了,叫我小心点,说他会打我。”我说:“于是我就逼他带我去你的书房里,想看看你藏了多少白粉,结果就被你打了个半身不遂。”
“对不起,”他握住了我健康的那只手,脸上露着难过,“我最近总觉得每个人都靠不住,心里特别担心,很怕有人进去。”
“所以戒毒吧。”我还是希望他可以配合,这样可以省点事,“而且你还那样打音音。”
他又不吭声了。
“你不会依然觉得自己没问题吧?你把音音打成那样子,再这样下去你就疯了。正常人吸毒精神都变得恍恍惚惚,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他松开了我的手,双手手掌捂住了脸,声音很无助,“别跟我提这件事……”
“凭什么不能提?”
“你不懂。”冷汗从他的脸颊边淌落,他浑身都在颤抖,“你应该盼着我早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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