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应了声,调转车头,开往天佛寺。
夜晚的深山空空寂寂,肃静的庙宇隐在夜色中,被洒下的月光照亮一角,清静幽然。
萧庭臻没有让周华跟着上山,而是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上那直长的台阶。
莲花幡在夜风中悬空而飞,殿前的宝鼎里红纸仿佛刚刚燃烧殆尽,剩下的香灰吹起,似无数香客的宏远弥散在空中,今晚还会多加一个他的。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天佛寺的主殿没有闭门,硕大的佛像立于殿中,燃烧的烛火摇曳,未燃尽的香火烟雾渺渺。
萧庭臻虔诚的在蒲团上跪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从来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也从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之物,可此刻他却愿意诚心祭拜,只愿她能平安。
天色微亮,萧庭臻才离开了天佛寺,那双麻木到失去知觉的双腿,青色的眼袋,聆听了他这一夜最虔诚的祷告。
*
桑听晚好像陷入了一个梦境,梦境里出现了很多的人,也出现了自己所饰演的一个个角色,她就这样被困在其中。
她们异口同声的质问她:“她是谁?”
这声质问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将她束缚,让她喘不过气。
是啊,她是谁?是叶清浅?是桑听晚?还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她已经不是叶清浅,也不是桑听晚,也许她本就不该存在,这样消失了是不是也挺好。
她的眼睛缓缓闭上,知觉逐渐消失在这无垠的梦境中。
“晚晚。”
熟悉的声音,犹如一道从远方射进来的光,照亮了眼前所有的黑暗,从此她又有了方向。
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落下来,湿了眼眶,也浸润了心灵。
她是谁?
此刻她有了答案,她是被萧庭臻深深爱着的人;她是被许多朋友无条件护着的人;她是被家人呵护的人,她也是一步步努力拿下奖项的人,更是被无数粉丝拥护的人。
那道橙色的光,她不会忘,所有在等她的人,她不会忘。
她是谁?
她是桑听晚啊,一个只属于自己,全新的桑听晚,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只是自己。
此时眼前的影子全部消散,黑黝黝的梦境里开满了鲜花。
原来没有什么难以出戏,只不过她从未明白她为何而活罢了。
桑听晚睁开眼,晨曦透过窗户的玻璃照射在床沿上闪着光,光照到的地方,萧庭臻趴在那里浅浅睡着。
他的睫毛很长,被光渲染了一层金色,静静的趴在那里,少了几分平时的冷冽,多了一丝安静的祥和。
桑听晚一直觉得萧庭臻是很好看的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她抬起手,去轻轻触碰他眼底的青色,他应该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吧,还可以清晰的回忆起她昏迷前,萧庭臻为她哭泣的样子,原来看上去那样无坚不摧的人,为了她也可以无措成那个样子。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还能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他,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萧庭臻睡得很浅,在感受到眼底的摩挲时,他便醒了,微微抬头,便落进了她的眼里。
桑听晚看着他平静淡漠的眸子,一点点布满星星点点的光,喜悦满出了眼眶。
他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唤了声:“晚晚。”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桑听晚却听出了激动,思念,还有劫后余生的松缓。
“萧先生,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还很微弱,却每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晰。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看着她,良久才说了句:“以后你不准再吓我了。”
桑听晚记下了那日的阳光,干净明媚,淡淡的,暖暖的,也记住了那日的萧庭臻,身在光里,却比光更加温柔深情。
*
桑听晚已经在医院躺了半余月了,每天除了在床上休息,就是晒晒太阳,这样悠闲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苏念倾已经被警方进行通报,现在已被娱乐圈全面封杀,一夜间关于苏念倾的消息消失的干干净净,查无此人。
不过听说她对自己所作所为全部招供了,这次的绑架,对助理的虐待,以及上辈子害死叶清浅的种种,她这辈子应该是要待在牢里死去了。
这期间萧庭臻除了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时,不得不离开,基本上就待在了医院,办公的地点也变成了医院,周华每天都会准时来汇报工作。
桑听晚看着忙碌的萧庭臻托着下巴说道:“你要不回公司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庭臻的眼睛从电脑上挪开移到她的身上:“无聊了吗?”
“只是觉得你太麻烦了。”
他合上电脑:“不麻烦,我陪你起来走走吧。”
桑听晚觉得自己现在成了什么绝世珍宝,他们对她简直就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
最后也没有拗过萧庭臻,被他牵着在下面散步,今日的阳光依旧明媚,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要不是身上的伤口还在愈合,桑听晚以为那日的暴雨只是一场梦而已。
萧庭臻瞧见了低头看伤口的桑听晚,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害怕留疤吗?我已经联系了整形医生,应该可以修复到看不出来。”
伤口在锁骨的下方,如果留疤,以后穿裙子确实不好看,不过,刚才她确实没有在思考这些,便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萧庭臻,我想先退圈一段时间。”
其实回想起来,她好像从未好好休息过,不管前世今生,她一直在为自己的演艺事业而拼搏,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一部部戏里,从未停留下来,看看那美好的风景和还未去过的远方。
“我想出去走走,去过过自己舒服的日子。”
她明媚的笑着,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萧庭臻看着眼前快乐的像小女孩一般的桑听晚,心早已软的一塌糊涂:“那就去玩,我养得起你。”
他们走了挺久才回去病房,回去的路上桑听晚还是忍不住问了江泽舟,她记得江泽舟帮她挡了子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两人的纠葛也该画上一个句号。
萧庭臻一脸不开心的告诉她,江泽舟没事,子弹没有击中要害,甚至醒的比她都快,这个消息也让她松了口气。
在得知江泽舟跟她在同一家医院后,她还是找了个时间去见了见他。
她推开病房的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一身病服的江泽舟倚靠在在床上,闭着眼睛。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后,他睁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瞳孔还是闪了闪,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指了指边上的凳子,低声说了句:“坐。”
桑听晚在凳子上坐下:“你好点了吗。”
江泽舟淡笑了一下:“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我都快可以出院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她先开口,打破了这相顾无言的氛围:“那天谢谢你。”
他一顿,声音也淡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