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抱着两本话本回到寝屋,很快就引来同窗们的注意。
“恒弟,你要看话本吗?”江元白搬着凳子,就往他这边靠。
“不是看,是写。”陈恒将话本放下,却没第一时间拿起来看。他要先把今天的功课做完,还有山长惩罚的抄书次数,再等着他头疼呢。
江元白却十分不解,手抵桌面撑着下巴,“好端端的写这个干嘛?”他对一旁没过来的钱大有、薛蝌招手,“你们俩没听见吗?恒弟说自己要写话本,都来出出主意。”
“写就写呗,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吧。”钱大有正在埋首背书,只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薛蝌在位置上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来,“是我给他想的主意,恒弟说要赚钱。他又不可能去别的商铺当账房,抄书那三瓜俩枣也不顶事,还不如试试话本的路子。”
江元白隔空点点头,有些好奇的对着陈恒询问,“恒弟,你很缺钱吗?”
陈恒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反问他,“江兄,你觉得我们会在书院读多久?”
这个问题,显然把江元白问懵了。他往日总是没心没肺的度日,突然思考未来这种事,当场结结巴巴道:“怎么也要……考上秀才再说吧。”
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陈恒点点头,继续追问:“那考上秀才要多久呢?”
“怎么也得要个五六年吧。”江元白嘀咕一句,现在正是平地起高楼的阶段,五六年也只是个虚数。不过他也明白陈恒的意思,他们俩人的家境在同窗中都属垫底。
江元白虽然稍好一些,可陈恒还是甲班的学生,书院的开销又比他要少一些。江元白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好像还选了画画,一年下来光是丹青画纸,开销也是十分夸张。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陈恒很认同对方的判断,也把自己的盘算告诉江元白,“既然还要在书院读五六年,总得提前未雨绸缪。总不能把这笔开销,都丢给家里头,自己关上门蒙头读书吧。”
陈恒浅浅的说上一句,其实老陈家未来的情况,只比他自己说的还要糟糕些。
大姐陈青已有十岁,再过五年就是及笄之年。女孩子过了及笄,就要开始准备结婚嫁人。虽然不是马上就要求嫁出去,但慢慢物色人选的过程中,只要碰到合适的,也是绝对不会多等。
大姐嫁出去,二姐陈娴也马上就会跟上。到时候双喜,应该也开始读书,再算上娘肚子里还没出生的那个。
这样算下来,老陈家未来几年的财政,可不就是危机重重嘛。
“那……”江元白心里琢磨一圈,他家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是家中长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妹妹,他跟妹妹的感情又好,自然舍不得对方因为自己吃苦。
“恒弟,你这俩本话本,先借我看看。”江元白也有些意动,他的爹娘虽然没说过家中困难,可自己每次跟家中要钱,次数一多,不免有种霸占妹妹开销的羞耻感。
“别耽误学业功课,这才是我们的本。”陈恒怕他分不清轻重,着重点了一句。
“我省的。”江元白拿起书,冲他点点头。
陈恒直到睡前上床,才略微有些空拿起话本。他大致翻了翻,对现在书楼里的标准也有些了解。
书楼里好像并不太追求写完的话本,印刷售卖的话本,都是独立成卷。有点像偏向陈恒后世那种出版方式,单册为主。
内容到是以快意恩仇为主,只在剧情方式更追求曲折离奇一些。
像他手上这本《英雄血铁丹心》,说的就是一个被抄家的将军府,有个遗子逃出生天,混迹民间江湖,靠着一点点努力,准备为家人平冤昭雪。这一册的最后,只写到男主从歹人手中,救下迷路的公主,正被公主芳心暗许的画面。
陈恒直接翻到结尾,看过之后不禁苦笑,国人对娶公主这件事,真是乐此不疲,可谓流传甚久啊。
他没在这方面细想,只将这本书的剧情拿来跟记忆中的小说做对比。陈恒可能会记不住诗词的具体朝代,可那些上学时曾读过的小说,关于它们的剧情实在很难忘记。
不论是金龙梁温,还是仙侠玄幻,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
原来这才是穿越过来所带的福利吗?陈恒忍不住发出嗤笑,大抵也要为自己当一当文抄公所激动。
以前看小说,主人公回到古代还要干干酿酒、炒菜之类的买卖谋生,这些事要秘方、本钱不说,还要有更重要的人脉关系。
哪像文抄公啊,只要读书识字,你拿上一杆笔,站在一群巨人的肩膀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自己的第一本要写什么好呢?是不是得想给好听点的笔名?
陈恒的心情一时大好,忍不住抱着被褥发笑。
另一侧的江元白就苦了,他今天才想到以后家里要花这么多钱,正为自己平日里的懈怠做深刻检讨。
…………
…………
等到陈恒处理好山长布置下的功课,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中旬。林妹妹请假缺席多日,今个儿总算是回到书院上课。
薛宝琴、韦琦君、韦姝三个手帕交自然高兴的很,一番笑闹过后,林妹妹等到上完课,便迫不及待把纸鹤挂在桃树下。
可惜陈恒最近心里装着事,还以为她要待在家中继续陪家人,就没顾得上去体仁馆。直到三日后,陈恒再去体仁馆临帖时,才注意到桃树下已经添上两三只新鹤。
陈恒心中暗叫糟糕,赶忙将黛玉的信件取出,竟然发现有三封之多。只是最近的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反倒画了一幅十分简单的画。
一条小溪,从开满桃花的林下流过,上面飘着一个木鱼,画纸的左侧,是艳阳高照,其下有条崎岖的山路,沿阶而上,另有一扇打开的门在尽头,门内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意思?
陈恒抱着信纸微微皱眉,做到体仁馆外的台阶上。
晚风轻柔,晚霞千里。既给体仁馆镀上一层红衣,也映在陈恒青涩的脸庞上。
陈恒细细想过才反应过来,这林妹妹是在笑他遁入‘空门’呢。
想到林妹妹一贯的古灵精怪,陈恒下意识翻到后面,果然看见几行字。内容倒也简单:这画有三重意思,兄长不妨猜一猜。
就这么潦草的画,还能有三重啊?
陈恒不信邪的翻到正面,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来后面两层,索性作罢。
他将画纸收起来,看起后面的信件。这上面的内容就简单了,黛玉交代了一下家中的近况,珏弟的身体已经好上许多,清宁师太的徒弟妙玉也被接进林府安置。
林妹妹在心中着重提笔夸赞妙玉的文才,说她的诗词之风很有易安居士的风骨。再往下看,就是些寻常小事。
陈恒慢慢看过之后,也提笔写起回信。他心中想了想,便把裴怀贞惩罚自己的事情隐去,只将自己可能要写话本的想法告知对方。
想到这妹妹素来主意多,陈恒不由在信中拜托她给自己起一个好听又好记的笔名。
简单回完信,陈恒就将信纸塞回柜中,继续抱着笔墨去找老颜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