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彦便在随行的五百禁卫军中,低着头,尽量不让若灵发现自己。
陆晓芸坐在高头大马上,她是此次和亲的送亲使。
就在这时,老皇帝忽道:“老四,此次送亲你就不必去了。朕已封惠亲王为送亲使,送若灵远嫁南梁。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就在府里好好歇歇。”
陆晓芸脸色一变,握着缰绳的手便是一紧:“父皇!”
难道这狗皇帝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这才临时换送亲使?
老皇帝不容质疑,抬手阻止,态度极为强硬:“不必说了,这件事朕已决定,就这么办。还有,朕已命人挑选了五百北府军,在安南城与禁军交接,由北府军负责护送若灵。”
说罢,一甩袖竟是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朱澹等人大惊,他们什么事情都安排好,怎料临时换了送亲使不说,就连送亲队伍也换了,难怪父皇那天答应让阿彦随行答应得如此爽快。
朱澹气得要捶自己两拳,他太大意了!
接下来的事情怎么办!
惠亲王昨天还好好地和惠亲王妃在府里腻歪呢,突然半夜就收到旨意,让他准备一下,今天送若灵公主和亲。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的旨,今天一大早便被推来了。
送亲队伍按照既定安排启程,盛京城数万百姓听闻若灵公主为免大周陷入战乱,只身和亲,均来相送。
道路两旁皆是来相送的百姓,他们朝马车挥手:“若灵公主,一路保重!”
“若灵公主,一路平安!”
“若灵公主,要一生顺遂啊!”
自若灵登上那辆马车开始,她便再没有掀开车帘看一眼,此时听到两旁欢送的百姓,用帕子紧紧捂住嘴,泣不成声。
陆晓芸等人匆匆回了安王府,朱澹随即也跟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芸儿,四哥,我刚刚才得知,父皇每隔两天给惠亲王叔送一封密信,告诉他走哪条路。所以,我们原来的安排全部都没用了!”
当初商量此事的只有他们四人,就连若灵也没有告诉,所以不是谁走漏的风声,而是老皇帝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这么做。
老皇帝让所有人都认为“安王”是此次和亲的送亲使,结果自己早早就秘密安排好了一切,说到底是他不相信他们会真的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若灵远嫁南梁。
“现在怎么办?”陆晓芸有些着急,不仅她当不成这个送亲使了,连护卫队都换掉了。
朱煜面色沉静:“按原计划进行。不管他们走哪条路线,总归要投宿,不是驿站,便是客栈。”
他一双丹凤眼看向二人:“你命封炎把安王府所有暗卫都派出去,沿途盯紧了他们走哪条路线。三天后行动!”
陆晓芸一把握住朱煜的手腕:“你有没有想过老皇帝为何会派北府军和惠亲王叔送亲?”
朱煜冷哼:“我知道。北府军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与他们出生入死十年,惠亲王叔也与我有恩,父皇就是因此才临时换人的。”
“那么你当如何?让封炎杀了他们?你让北府军众将士以后如何看你?朱煜,老皇帝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三人颓然坐了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若灵还是免不了要和亲的命运吗!
与此同时,送亲队伍已经出了城门,安南城离盛京百余里路,最迟明天他们便要与北府军相遇交接。
下午未时左右,队伍抵达一处密林处,陆玉彦小跑至惠亲王面前:“禀惠亲王爷,公主有些累了,想歇息片刻。”
他的头压得很低,虽然他与惠亲王总共也就见过两三回,不知道他是否认得出自己,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谁都可以来和惠亲王说公主要歇息,独独他不行。老皇帝定然早就叮嘱了他,让他务必提防自己。
惠亲王看了一下日头,摸了摸肚子,确实也有些饿了,他一抬手,整支大队随即停下:“大家休息两刻钟,吃些东西,接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
陆玉彦松了一口气,低头朝若灵的马车走过去。
惠亲王转头看了一眼,转过身灌了一大口水。
“若灵公主,属下伺候您出来透会儿气。”陆玉彦在车窗旁道。
听到这个声音,若灵心尖就是一颤,她唰的一下拉开车帘,那张她朝思暮想了十多天的脸就在眼前,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她以为他放弃了她。
陆玉彦朝她微微一笑。
若灵钻出了马车。
“公主。”宫女扶住她。
若灵没说什么,带着宫女往密林深处走去。
惠亲王又朝这边看了一眼,走远了一些,转过头啃起手上的饼。
陆玉彦看了一眼四周,走了几十里路,大家都有些累了,此时众人都坐在地上吃东西,谁也没注意到他们。
见若灵和宫女二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陆玉彦趁着大家不注意,立即闪身追了过去。
陆晓芸和朱煜二人便是这个时候追上他们的。
看到陆玉彦跟着若灵,二人下马,将马拴在了一旁,远远地走了过去,跟在他们身后。
很快,陆玉彦就追上了若灵二人,他举起手正要用手刀劈晕宫女,若灵阻止:“别!”
陆玉彦堪堪放下手。
宫女立即转身,大惊失色,张开双臂将若灵护在身后:“大胆,你要干什么!”
若灵压下她的双臂,对她道:“你在此替本公主放风,我与这位将军说几句话便出来。”
宫女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陆玉彦一把拉住若灵,带她往密林深处走去。
直到走了百余步,确保宫女听不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若灵一把甩开陆玉彦的手:“陆玉彦,你干什么!”
陆玉彦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若灵,我们跑吧。”
若灵猛地推开陆玉彦:“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南梁太子都一大把年纪了,你甘愿嫁给他?”
若灵冷笑:“我甘不甘愿重要吗?我是公主,生来就有这个责任。”
“若灵,你有没有想过,你此一去会死的。”
若灵走到一侧高坡上,望着西北方向,远在那边的是北齐:“四十多年前,我的姑姑远嫁北齐的时候,她难道不知道此一去,这一生便再无可能回盛京。待到北齐强盛,她也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