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想的是，我们两个离婚，把孩子的户口迁到我的户口上，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要不然他有案底，孩子上学都没有学校愿意接收她。”赵梦的声音低低的，被羊绒大衣盖住一半的手，手指纤细，但却显得有些粗糙了。
“但是这两年的时间，我一个人打三份工，要替他还债，还要照顾两方的老人，他们的身体还都不太好……”
赵梦住了口，隐隐抽泣了一声，有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晕开了睫毛上的睫毛膏，垂下眼皮，摇了摇头，“太累了，熬不动了……”
林清也一直没出声，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无声无息地递了过去，然后低下头，等她处理完脸上的狼狈，才重新将目光落在赵梦身上。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之前我们预想的情况一直都是我和他能够和平分手，签了离婚协议就可以了。但现在我想知道，如果他不愿意跟我离婚怎么办？”
张律师是经验丰富的老律师，只是对于女人的眼泪不知道怎么处理，如今林清也在旁边做这些琐事，他就自在了很多，涉及到专业问题更是如鱼得水。
双方的婚姻关系，继而到离婚以后得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问题，一层一层，逻辑清晰。
而林清也负责在旁边实时将张律师谈话中所涉及的法律条文找给赵梦看，并在张律师的法言法语无法和赵梦沟通的时候，将法言法语转化成人类的语言。
这场谈话也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林清也写满了两张笔录纸，才算打消了赵梦的疑虑。
“开庭那天如果他同意离婚，当场能签离婚协议那最好。”张律师说，“如果他不同意离婚，那我们就按照今天的这个思路来答辩。当然也要提前跟你说明，离婚案件，如果一方坚持不同意离婚的，第一次很难判离婚。很有可能我们这一次是走个流程，六个月以后再次起诉才是真正发力的时候。”
这话在过程中说过多次，赵梦也已经接受了。
送到电梯口，恰好张洁被另一个团队的带头人吩咐了下楼去买咖啡，避开了张律师的视线，撺掇着林清也一起去。
“你呀，也是不要太实诚，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点生活的空间，工作不还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嘛。”
张洁在空荡荡的电梯里，完全没有了在律所里专业客套的模样，往后面的镜子上一靠打开手机开始点单。
林清也微微一笑，仰头看着电梯间上的显示屏，上面的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到了一层。
刚出了电梯门，隔着写字楼的大门就看见赵梦蹦蹦跳跳地跑到一个男人面前，手在男人敞开的外套里摸了一把，接着上了一辆SUV，一个男人替她甩上了副驾驶的车门，大步回到驾驶座，然后SUV疾驰而去。
“那不是你们刚才的当事人嘛？”张洁也愣了一下，“不是说她来咨询离婚官司的吗？”
“……”
这他妈就尴尬了。
婚还没离，男方虽然因为刑事犯罪进去了，但是刑事犯罪不是明文写在民法典里的过错情形。
但是要是赵梦还没离婚就出轨，那可是明确写在民法典里的过错事项！
本来有理的一方也变成了无理！
林清也的脑袋“轰”一声就炸了。
帮张洁把那滴里嘟噜一大堆咖啡拎回律所以后直接去了张律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却没有人。
旁边的实习律师探头，“你是找张律师嘛？张律师好像去顾律师那里了。”
顾律师，整个正衡只有一个顾律师。
林清也带上了张律师办公室的门，回到自己的工位果然看见张律师和顾时晏都在顾时晏的办公室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清也咬了咬牙，低着头去敲顾时晏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传来顾时晏清清冷冷的一句“请进”，转开门把手，看也没看顾时晏一眼，走到张律师身边，把刚才看到的跟张律师复述了一遍。
张律师听完往后撤了撤身子，眼睛瞪大了一些。
“但是我只是看到，没有听到两个人说什么。”林清也赶紧补充一句，“也有可能两个人只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举动有点亲密而已。”
就比如她和魏南风。
如果魏南风还好好的，或许自己也有心思这样和他玩闹吧。
想到魏南风，林清也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不管是不是真的和别人有亲密关系，这样的情况要是被法官看到，对赵梦都是不利的，法官可没那么多时间去辨别你是真的假的，亲密到什么程度。今天这样要是被开庭那天的法官看到了，还不知道法官心里怎么想，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判决。”
张律师说着就掏出手机，“我回去就得跟她说，开庭的那天让她自己过来，不要带别人开车。”
张律师打开微信，想了想又把界面关掉了，“算了，等我回去给她打电话说吧。”
有些事情该留痕，有些事情不能留痕。
比如这种可能对当事人造成不利影响的文字，就应该越少出现越好。
哪怕只是一种猜测。
这也是林清也在等咖啡的那十几分钟里都没发消息跟张律师反应情况，一定要见面说清楚的原因。
张律师望着林清也，眼里满是赞赏，“清也，你分寸拿捏得很好，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有时候是能够影响我们的成败的。”
林清也微笑，“谢谢张律师，那我先回去做事了。”
她说完就从顾时晏的办公室离开了，全程没有看顾时晏一眼。
所以她没有发现顾时晏的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她身上，等到她出去带上门的那一刻还恋恋不舍地隔着玻璃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但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张律师的眼睛。
张律师用一种过来人的了如指掌，往后瞅了瞅回到工位上的林清也，又瞅了瞅自己面前那个恨不能望穿秋水又偏偏死鸭子嘴硬的人中翘楚。
“这么放不下啊？”张律师乐了，暗戳戳地怂恿，“放不下就去追啊，都是挂到你名下的人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个楼台怎么还带往后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