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好。】
短短的六个字，好像终于给这一年多的惊心动魄画了一个句号。
林清也仰望着直升机缓缓降落，螺旋桨绞荡出的巨大气流扬起了她的衣摆。
小城镇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纷纷站在楼底下驻足，努力想要看清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的长相。
顾时晏走下来，短短的几天不见，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清也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还是及膝的长风衣，挟着楼顶无人踏足的碎雪，直到走到她面前。
顾时晏伸出手，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回去吗？”
“嗯。”
也许这是两个人最后的体面了，所以顾时晏说他要来接她回去离婚，林清也没有拒绝。
顾时晏是不是真的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跟她离婚，去和沈挽意双宿双飞，对于林清也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这几天还好吗？”顾时晏坐在她身边，低声开口，“看你感觉有点憔悴。”
憔悴……
林清也心凉了半截，翻过手机，从手机背面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眼底还没褪尽的血色。
像是在印证曹金莲那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声地说出来的那一句，“你现在跟他一模一样。”
林清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底还是红的，血丝爬了满眼。
是一个林清也自己都害怕的模样，
“怎么了？”顾时晏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探过身子想要观察。
林清也躲开了，放下手机，“没什么。”
她扭头望向窗外，云海蒸腾，霞光万顷。
就像她这一年和顾时晏在一起的生活一样，炫目到不真实。
“……你呢？”林清也过了很久，突然问，“顾家和……”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在最后的这一程中没有掩饰什么，“和你，都还好吗？”
“……嗯。”
“我看到那些热搜了，也知道是你保护我，所以网上没有我的传闻。顾时晏，仅就这一点，我就应该感谢你。”
顾时晏背脊笔直，坐在另一边，闻言僵了一下，看向林清也，却发现林清也看向的依旧只有窗外的云海。
“没什么感谢的，”顾时晏说，“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把你牵连进来，你是无辜的。”
“无辜的……”林清也笑了笑，“是，顾时晏，其实从和沈挽意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只是沈挽意的替身而已。”
顾时晏搁在膝头上的手指蜷缩起来，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沈挽意回来以后依然没有跟我离婚，但是顾时晏……”林清也转过头，撞进了顾时晏深邃的眸子里。
漆黑的，里面不知道沉淀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
林清也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抿了抿唇，“这段时间你对我和魏南风的帮助，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虽然知道你们这些人的事，我可能也插不上什么手，但如果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见面的第一件事，就先祝贺你这一年多以来，终于得偿所愿。”林清也笑容浅淡，是入眼也入心的真诚祝福，“门当户对，百年好合。”
整个机舱里安安静静的，林清也那么轻声的祝福也显得震耳欲聋。
这段感情，林清也这么快就抽身了，此时此刻，说起这些，林清也淡得像一个局外人。
像是一缕窗外的风，转眼就从指间消散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顾时晏凝视着她，眉心浅浅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林清也看不透。
他突然伸出手，想要去抓林清也的手。
林清也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顾时晏就更进一步。
他越过了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条线，不容置喙地将林清也的手握住。
骨节修长的大手将林清也的手完全包裹。
外面的那只手是滚热的，里面的那只手冰凉一片。
冰火两重天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林清也由他握着，好像那只手不是自己的，顾时晏握着的不过是一个医学标本。
她扭头重新看向窗外，不动，却也没有挣扎。
大抵她心里还是贪恋的，这趟飞机落了地，她和顾时晏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林清也鼻腔里有些酸涩，被她无视了。
她听见顾时晏低沉的嗓音，问：“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等了太久了？”
“没有。”
“……”
顾时晏没出声。
林清也却能感觉到顾时晏将她的手拉过去，另一只手轻轻地从掌心将她攥起来的拳头舒开，掌心贴着掌心，温暖传到她手上。
林清也闭上眼睛，假作睫毛掉进了眼睛里，抬手揉掉了里面的水汽。
所以她也没在意顾时晏不知什么时候碰上了她的袖子。
毛衣刮起了伤口的结痂。
林清也一护疼，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顾时晏察觉到不对，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摁住，往上一捋就看到一个蜈蚣一样盘在林清也手腕上的丑陋疤痕。
“怎么回事？”顾时晏问。
“没事，”林清也还是平平淡淡的，眉头也没皱一下，“不小心碰到了。”
“碰到哪了？”
“……真没事。”
林清也避重就轻，执意将手腕从顾时晏手里抽出来，拉下袖口，盖住了鼓起来的一条伤疤。
那样子就是抵死不从了。
顾时晏清楚。
可现在的他，好像也失去了可以逼迫林清也说实话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