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公主府李管家出来了。
“这位公子,公主殿下进了宫,帮皇后殿下准备泰山封禅的各种事项。要不然您在大堂等候片刻,在下派人去请公主殿下回来。”
张构点头答应了,两人从二门进入公主府。
大堂中,王大头蹲在桌子前,一双眼睛盯着茶杯看了一圈,一副肯定的模样,说道:“这只茶杯至少值五万钱!”
张构端坐在椅子上,很想问一句“你怎么也跟进来了?”
但对方毕竟帮他带路,只好说道:“别大惊小怪,赶紧坐好,公主殿下说不定一会就到了。”
王大头依言坐下,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想到马上就要近距离见到公主殿下,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还有几分害怕。
一个时辰过后,太平公主迟迟不到,张构皱了皱眉,站起身向一名随侍的婢女问道:“公主殿下还要多久过来?”
那婢女摇头道:“奴婢不知。”
张构便让她去将管家叫过来。
李管家来的很快,脸上带着苦笑,道:“张公子,在下已经派人去宫中了,可能殿下有些忙,要晚些才能回来。”
张构想了想,道:“在下还有些别的事,晚些时侯再过来。”
李管家不敢强留他,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一出大门,王大头便抱怨道:“张爷,你干嘛走呀,说不定公主殿下很快就回来了呢。”
张构不答反问道:“你知道长平郡王府在哪里吗?”
王大头一双眼睛瞬间瞪的和青蛙一样大,叫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长平郡王殿下可不在京师。”
“我知道。”张构点头道:“我要求见的是王妃殿下。”
王大头深吸一口气,道:“郡王府就在刚才经过的平康坊,张爷,小人能冒昧问一句吗?”
“你问吧。”
“您……到底是谁?”
张构转身便走,王大头急忙跟了上去,叫道:“好啦,我不问啦,我给您带路,只求您带我一起进郡王府,让我见见世面!”
二人刚来到郡王府,正要上前,忽然瞧见一辆豪华的马车从二门驶了出来。
王大头死死扯住张构的衣服,叫道:“张爷,那是应州伯的马车!”
张构微吃一惊,停住脚步,目送着武三思马车离去。
王大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道:“嘿嘿,一定是有人将刚才的事告诉了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将应州伯喊过来训斥了一顿。”
张构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王大头笑道:“因为应州伯平日出门都喜欢骑马,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坐马车,若非被王妃殿下训斥,他怎会坐马车?”
张构点了点头,来到郡王府门外,王府侍卫立刻上前,伸出一只手,手掌向前,威严道:“你是谁,来王府有什么事吗?”
张构正要回答,忽听一阵马蹄声从身后响起,转身一看,只见刚才见过的白衣女子正向这边骑行而来。
那女子骑术极佳,熟练的翻身下马,来到大门口,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张构,奇怪道:“你是谁?”
张构急忙道:“在下张构,是……是来求见王妃殿下的。”
薛玉锦挑了挑眉道:“你认识芷盈?”
张构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芷盈是王妃的名字,急忙道:“在下是奉郡王殿下之命,给王妃殿下带一封信。”
薛玉锦脸上顿时如同鲜花绽放,双眼笑的和月牙一样,笑盈盈道:“原来是他派你过来的,那行,你跟我进来吧,我带你去见芷盈。”
张构立刻跟了上去,一旁的王大头瞧见薛玉锦后,便不知不觉后退了一些。
等到张构进去,他再准备跟进去时,却慢了一步,被门卫挡在门外。
张构并没有注意到王大头的情况,默默跟在薛玉锦身后。
没多久,二人来到后院,在一座小湖旁边的石亭内,见到了王府的女主人。
“芷盈,你猜猜看,我帮你把谁带来了?”薛玉锦笑盈盈道。
李芷盈端坐在石椅上,旁边的石桌上摆了不少药材,似乎正在给药材分类。
她瞥了张构一眼,微微有些疑惑。
薛玉锦笑吟吟道:“他是你家夫君派过来给你送信的。”
张构这才步入石亭,拱手道:“在下张构,奉长平王殿下之命,给王妃殿下带了一封书信。”
李芷盈目光瞬间就亮了,站起身,上前两步,问道:“辛苦你啦,信在何处?”
张构取出信封,从中间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薛玉锦眼尖,笑道:“我怎么瞧着里面还有一封信,该不会是给我的吧?”
张构急忙解释道:“另一封信是给太平公主殿下的。”
薛玉锦淡淡“哦”了一声。
李芷盈早已接过信,飞快的阅览起来,看毕,她将信纸按在胸口,闭上双眼,脸上的喜色就连张构都看得出来。
薛玉锦笑骂道:“你行了啊,不就是一封信吗?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
李芷盈笑了笑,附耳低声道:“我要去扬州了。”
薛玉锦愣了一下,撇了撇嘴道:“去吧,去吧,赶紧去和自家夫君见面吧,将我这个可怜人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长安吧。”
李芷盈脸孔微微一红,朝着张构问道:“张公子,他还有什么交代吗?”
张构道:“没有了,在下还要将另一封信交给太平公主殿下,就先告辞了。”
薛玉锦忽然道:“你若是要找太平公主的话,最好去永乐候府,她应该在那儿。”
张构吃惊道:“可我刚才去过公主府,管家说公主殿下在宫中呀。”
薛玉锦脸一板,道:“我说在那就在那,还能骗你不成。”
说完不再理他,拉着李芷盈向一座小楼走去,笑道:“芷盈,我跟你说,刚才我和彩衣……”
两女带着一群人渐渐远去,张构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们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张公子,请吧。”
说话的是王府管家文荣。
张构收回目光,跟着文荣离开了王府。
刚一出大门,王大头便从街角冲了过来,埋怨道:“张爷,您怎么把我一个人撇在外面!”
张构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进来呢。”
王大头怨气满满,道:“谁会不想进长平王府呀,听说这位王妃殿下成婚前,被称为长安第一美人,我这辈子要是能看上她一眼,死了也值了。”
张构没有接话,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永乐候府在哪吗?”
“永乐候府?你连永乐候也认识?”王大头似乎已经麻木,表情不如之前那么惊讶了。
张构道:“我听薛小姐说公主殿下在永乐候府,所以想过去找她。”
王大头眨了眨眼,忽然一拍手道:“啊,我知道了,公主殿下一定是去看马球大赛了。”
“马球大赛?”
“对呀,每年这个时侯,长安城都会有一场马球大赛,往年都是鲁王殿下主持,不过今年听说鲁王殿下生了场大病,便在永乐候举办。”
张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去永乐候府吧。”
王大头与他并肩而行,提醒道:“喂,你若是不认识候府中的人,只怕等会很难进去。”
张构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到了候府门外,王大头只见张构又给门卫看了那块令牌,原本满脸不耐烦的门卫瞬间堆满了笑容。
之前在公主府也是,令牌一拿出来,门卫态度立刻转变,王大头不禁对那块令牌充满了好奇。
进入候府大门,两人跟在一名家丁身后,沿着长廊向后院马场走去。
穿过一扇月亮门时,忽然,张构在一座假山下瞧见两名男子。
这两人一人身穿紫袍,一人身穿白袍,高冠玉带,富贵逼人。
那紫袍人身材高大,满脸刚毅,而那白袍人虽穿着男装,却长的一脸秀气,像个女人。
王大头立刻凑到张构身边,颤声道:“张爷,那……白袍男子就是应州伯,旁边那人就是永乐候汪卫。”
张构见那永乐候气质,眯眼道:“那永乐候应该也是个带兵之人吧?”
王大头果然消息灵通,道:“以前确实是个带兵的,不过自从他被撤下扬州水军都督的职位后,就长年待在长安城,成了位闲散侯爷。”
王大头有心卖弄见识,左右看了一眼,又悄悄道:
“别看他是个侯爷,但既无职又无权,这些年来四处去巴结别人,就为了能重新恢复军职。他最近一直都在巴结应州伯,听说樱子姑娘也是他介绍给应州伯的。”
张构向二人细细看去,发现武三思虽然长的较矮,后背挺得笔直,汪卫人高马大,却微微躬着身子。
两人上下关系一目了然,王大头果然没有说错。
就在这时,武三思忽然向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冲着二人招了招手。
王大头做贼心虚,生怕自己说的话被他们听到,脚瞬间就软了。
眼瞧着张构走了过去,他急忙扶住张构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跟了过去。
武三思打量了二人一眼,微笑道:“你们是谁呀,怎么本伯没有见过?”
张构拱手道:“在下张构,是来找公主殿下的。”
武三思弓起食指,托在下巴上,疑惑道:“你是公主府的人?”
“不是。”张构不卑不吭的回答。
一旁的汪卫冷冷道:“那你是怎么进入本侯的候府的?”
张构迟疑了一下,说道:“在下是奉王妃殿下的命令,来找公主殿下。”
武三思道:“哪位王妃?”
“长平郡王府的王妃。”
武三思点了点头,打量了两人一会,又朝着王大头问道:“你呢,也和他一样是我二哥府上的吗?”
王大头顿时惊慌失措,连连摇头。
武三思追问:“那你是谁?”
“小、小人家住城南,叫、叫王大头。”
武三思眯眼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张构急忙道:“殿下,我们还急着找公主殿下,先告辞了。”说完就要拉着王大头离开。
“站住!”汪卫冷喝道:“应州伯问你们话,你们也敢不答应?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王大头双腿再也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人只是个带路的!”
武三思淡淡道:“带什么路?”
王大头指着张构,道:“这位爷刚来长安城,不认识路,所以小人给他带路。”
武三思冷笑道:“好得很,我就说怎么没在王府见过你,原来是在欺骗本伯!”
汪卫更是大喊:“来人!”
张构虽惊不乱,拱手道:“在下是扬州大都督府的人,奉大都督的命令来长安拜见王妃,刚才在下去过一趟王府,王妃殿下让在下喊公主殿下过去。”
武三思眉头又皱了起来。
汪卫本来是要抓两人拷问,听到这番话后,顿时又不敢轻举妄动,默默等着武三思拿主意。
“你说是我二哥的人,可有什么凭证?”武三思道。
张构将手收入袖子,就要取出令牌,就在这时,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冷冷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构转头看去,发现来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只听武三思道:“五弟,你也过来看马球赛?”
来人赫然是乐寿伯武攸暨。
武攸暨冷哼一声,道:“三哥,你又在欺负人吗?”
武三思笑道:“哪有此事,我只是叫他们过来问问话罢了。”
武攸暨瞥了地上的王大头一眼,喝道:“还不站起来!”
王大头惊吓之下,竟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潜力,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了身。
“跟我走。”武攸暨说完转身便走。
张构瞥了武三思一眼,见他一言不发,便跟着武攸暨离去了,王大头自然紧紧跟上。
穿过一个回廊后,武攸暨头也不回道:“行了,你们别跟着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二人顿时停住脚步,王大头摸着心口,长吁一口气,道:“咱们总算运气不错,那位乐寿伯虽然总冷着脸,但为人是极好的,经常打抱不平。”
张构点头赞道:“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和一般的权贵子弟完全不同。”
二人又找了名家丁,一路来到马场。
刚靠近一些,耳边就被嘈杂的声音充斥。有马蹄声、击球声、还有场中球员的呼喝声。
这座马球场长五十丈、宽二十丈,左右各搭有两个木制锦台,上面坐着的全都是锦衣华服的王侯子弟。
球场上蹄声震天,球员们穿着防护铠甲,骑着最优良的高头大马,相互交错在一起。
时不时便有球员摔落马下,然后又很敏捷的爬回马背。
张构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马球赛,心中大受震撼。
他觉得这场马球的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几个月前他和官兵们打的那场仗。
一旁的王大头在黎园看过类似的球赛,反而镇定多了。
他更多的是将目光看向锦台,瞧见平日难得一见的豪门子弟齐坐一堂,心中大呼:“我的娘呀,好多大人物!”
忽然间,他瞥见了刚才救他们的武攸暨。
与其他看着球场的人不同,这位乐寿伯正站在一名宫装女子面前说着什么。
瞧见那名女子容貌后,王大头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珠子向外凸出,几乎石化在原地。
不过王大头也有一个优点,他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明白这样的女人不是自己能够多多看的。
他很快收回目光,拍了拍张构后背,道:“喂,我瞧见公主殿下了。”
张构这时也从马球的震撼中恢复过来,问道:“在哪?”
王大头不敢伸手指着那边,只用目光指引,张构顺着王大头目光看去,顿时瞧见了武攸暨和宫装女子。
瞧见宫装女子后,张构眼睛也瞧直了,心道:“这女子竟然比长平王妃还美,一定就是太平公主了。”
他很快定住心神,立刻便注意到太平公主身边的乐寿伯,两人似乎正在争吵什么。
没过一会,武攸暨下了锦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马场,从他脸上表情来看,似乎气的不轻。
张构深吸几口气,缓缓向木台走去。
王大头却没有跟过去,让他穿行在那么多贵族子弟中,他还没那么大胆量。
上木台的梯口也有侍卫守着,张构出示令牌后,那些侍卫便恭敬的让开了路。
太平公主的位置在最前面,视野也是最好的,张构刚一靠近,太平公主身边的一名侍卫便挡住路,冷冷道:“你是谁?”
太平公主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来,一双目光如同黑珍珠一样明亮透彻。
如此近距离与这位公主接触,张构心跳竟也不知不觉变快了。
“在下张构,奉长平王殿下的命令,有事要向公主殿下汇报。”
太平公主吃惊道:“你是二表兄派来的?”
张构点了点头。
太平公主霍然站起身,向台下走去,经过张构时,说了一句:“跟本宫过来。”
张构只觉一阵清幽的香风吹来,心神颤了颤,急忙向太平公主追了过去。
来到马场一处角落,太平公主一瞬不瞬的盯着张构,一句话也不说。
张构被她瞧的有些心慌,急忙取出信封,说道:“公主殿下,这是长平王殿下给您的信。”
太平公主一摆手道:“这事待会再说。”
她一双美目中多了丝难以形容的威严,冷冷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在下……张构。”
太平公主冷冷道:“张构,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张构愣了愣,道:“在下……在下……”
太平公主道:“你看到本宫刚才在做什么?”
“您……您在看马球比赛?”
太平公主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尖锐,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张构懵住了,实在不知这位公主殿下为何发脾气,嗫嚅道:“殿下,您有事只管吩咐,在下绝不敢违命。”
太平公主冷哼道:“罗振,本宫刚才在做什么?”
跟在太平公主身后的一名侍卫急忙道:“殿下一直在大明宫内帮忙处理封禅的相关事宜。”
张构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这位公主殿下是怕被别人知道她在偷懒,急忙道:“在下也看到公主殿下在大明宫内处理政务。”
太平公主忽然就笑了,微笑道:“不愧是二表兄的手下,果然机灵的很,以后二表兄问起,你也要这么回答,知道吗?”
张构擦了擦额头冷汗,恭敬道:“在下明白了。”
太平公主这才接过信,慢慢看了起来,好半晌后,她收起信纸,说道:“随本宫回府吧。”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