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构点头答应了,跟着太平公主向外走着。
远处的王大头瞧见后,急忙走来,跟在张构身后。
太平公主并没有看王大头一眼。公主不说话,护卫便没有多问。
出了候府,王大头似乎已经满足,没有再跟着张构,主动告别离去。
张构骑着马,跟随太平公主的马车回到公主府。
进府后,太平公主吩咐道:“你们带他去清洗一下,再来暖阁见我。”说完迈步离去。
张构脸孔微红。
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身上的白衣变成了灰衣,料想几日未洗澡,身上也一定有股味道,必然被公主殿下闻到,心中好生尴尬。
默默跟着公主府的婢女,来到一间厢房。
一路上,张构发现公主府的家丁婢女个个衣着华贵,楼阁屋宇精致到极处,就算是刚才去过的长平郡王府,也绝无此等奢华。
不久,有家丁搬进一只大木桶,又倒入热水。
张构洗漱一番后,早有婢女为他准备好了一套新衣衫,另有高冠、玉带和锦履。
穿戴整齐后,张构形象大变,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一名婢女带领下,来到暖阁,却不见太平公主身影。
向婢女问起,却说太平公主正在沐浴,让他在此等待。
一想到那位千娇百媚的公主殿下在沐浴,张构心中一热,脸又红了。
等了好半晌,太平公主才带着一群侍女来到暖阁,她身上已换了身白色宫衣纱裙,在锦榻上坐下后,问道:“等很久了吧?”
张构连忙道:“没有。”
太平公主单手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盈盈目光注视着张构,笑道:“你在我二表兄手下是做什么的?”
张构迟疑了一下,心道:“自己严格来说还并不算长平郡王的手下。”勉强答道:“殿下让在下帮他看管一个岛屿。”
太平公主注意到他神情的不自然,眯眼道:“这么说来,你不是扬州官场中的人咯?”
“是的。”张构不敢与她对视,低下了头。
“那你是他去扬州后才认识的吗?”
“是的。”
太平公主收起笑容,淡淡道:“你立刻将与二表兄认识的经历全部告诉本宫,一个字都不许漏过!”
张构低着头不答,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说出自己那一段经历。
“本宫问你话,为何不答?”太平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一抬头,便能瞧见她双眼中透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张构哪里还敢再隐瞒,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都交代了。
太平公主静静盯了他一会,忽然噗嗤一笑,道:“原来你是个海盗呀。”
张构苦笑道:“在下也是不得已才去做的海盗。”
太平公主微笑道:“你能用几百村民打败官军,也难怪二表兄将你留在身边听用。”
顿了一下,问道:“二表兄目前在扬州的情况如何?”
张构虽然一直在岛上,但在来长安的路上,扬州的情况早已都听说了,答道:“扬州目前已掌握在殿下手中,殿下正在训练水军,打击海盗。”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挥手屏退了侍女。
“二表兄让我带你去泰山行宫做什么?”她表情严肃的问。
张构又取出一封信,递了上去,说道:“这是殿下交代我做的事,您请过目。”
太平公主接过看了,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来回看了好几遍后,点了点头,将那封信收入自己怀里。
“你去休息吧,明日本宫向母后请了旨,咱们就一起去泰山行宫。”
次日下午,张构跟随着太平公主的大队向城门而去。
太平公主从皇后那里请得一道旨意,去泰山检查行宫翻修的情况。
随行的还有一大队千牛卫和几名工部官员。
出城路上,张构忽然发现路上多了许多金吾卫,而且也是向城门方向而去。
马车中的太平公主对此毫不奇怪,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张构疑惑之下,驱马上前,向一名千牛卫郎将问道:“将军,您知道街上为何多了这许多金吾卫吗?”
那名郎将瞥了他一眼,问道:“不知阁下是?”
张构道:“在下是一名工匠,奉命去泰山行宫检查整修情况。”这是太平公主给他安排的身份。
那郎将冷冷道:“既然是工部的人,就去问你们自己的长官。别来问我。”
张构只得又来到一辆马车旁,向里面的工部员外郎问道:“黄员外郎,您知道街上为何多了这许多金吾卫吗?”
马车内的黄员外郎挑开车帘,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张构答道:“在下是公主殿下从神火坊调来,去泰山行宫检查的工匠。”
黄员外郎瞥了那些金吾卫一眼,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说完松开马车窗帘。
张构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担心不过,来到太平公主的马车旁。
太平公主乘坐的是一辆四驾马车,又大又稳,四周围满了公主府侍卫。
侍卫首领罗振认识他,便没有阻拦。
张构来到马车窗户边,向车内的太平公主喊了声:“公主殿下。”
“何事?”车内传来太平公主慵懒的声音。
“您知道街上为何多了这么多金吾卫吗?”
好一会,车内没有任何回声,正当张构以为太平公主不会回答时,马车窗帘忽然被拉开。
太平公主双手撑在窗檐上,说道:“听说武三思今早出城后失踪了,这些金吾卫都是去找他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张构愣住了,武三思竟然失踪了?
昨天他还见过那位长的像女人的伯爷,他怎么今天就失踪了?
更奇怪的是,太平公主竟然笑的这么开心,两人不是表亲吗?
怀着疑惑,张构跟随太平公主出了长安城,向兖州的泰山行宫而去。
……
公元677年十月初十,李治和武媚率领文武百官,携同各国使节,离开长安城,前往泰山进行封禅大典。
封禅之日就在一个月之后,十一月初十。
与此同时,太平公主抵达泰山行宫已有五日,她奉旨到泰山行宫的消息很快到了扬州城。
越王派人请来韩王,在书房中商议此事。
“太平公主去泰山行宫而已,又不是武承嗣去泰山行宫,你慌张个什么?”韩王进入屋子后,不以为然的说。
这一个月来,武承嗣专心操练水军,打击海盗,让他渐渐放松了许多。
越王沉声道:“你别忘了,太平公主和武承嗣关系极为亲密,他委托太平公主帮他去调查泰山行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铉,你和越王说说武承嗣这一个月的情况。”韩王没好气道。
杨铉道:“最近这一段时间,刺史府和水军都督府都没有任何人入京。”
陈硕真也道:“殿下,贫道的人也都守住了去兖州和入京的路,凡是有可疑之人经过,我们都会跟踪调查,目前没有任何情况。”
越王皱了皱眉,道:“你们都觉得这是巧合?”
韩王撇嘴道:“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疑了,武承嗣虽然抓走了张构、救出了徐元举父女,但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抓了也是白抓,偏偏你喜欢多想。”
越王沉默了好一会,沉声道:“泰山封禅还有不到一个月,再过几天,我们和武承嗣就都要去兖州,我不能不小心一些。”
韩王懒得和他争论,掏了掏耳朵,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鲁王病了,这次没有随行参加封禅大典。”
越王点头道:“是的,好像和他儿子李霭被抓有关。”
韩王奇道:“他不是不喜欢李霭吗?怎么会因为他生病?”
越王淡淡道:“那只是表面现象,其实鲁王最看中的就是李霭,只不过他深知长安城的凶险,所以才故意对他们母子冷淡,让他们待在台州。”
韩王眨眼想了一会,叹道:“鲁王一定对武氏恨之入骨,真是可惜,这事要是发生在郑王身上就好了。”
越王皱眉道:“怎么说?”
“郑王一向自命清高,不肯和我们一起对付武氏,若是他儿子被武承嗣抓了,咱们不就可以趁机拉拢他了吗?”
越王摸了摸额角,摇头道:“如果李霭真是郑王的儿子,武承嗣就绝不会动他。”
韩王一愣,点头道:“那倒也是。”
就在这时,杨铉忽然道:“有件事很奇怪。”
越王对他的话一向看中,忙问道:“何事?”
杨铉道:“长平王妃为何突然来了扬州?”
韩王撇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武承嗣在扬州,她来扬州找自己的男人,再正常不过。”
越王沉吟不语。
李温忽然笑道:“我知道长平王妃为何突然来扬州。”
“为何?”越王斜睨了儿子一眼。
李温笑道:“父王,王叔公,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徐元举女儿了?”
韩王摸了摸胡子,道:“他女儿怎么了?”
李温笑道:“依我来看,武承嗣绝对和徐家小姐有了关系,长平王妃肯定是得到了风声,过来警告徐家小姐。”
越王想了想,向陈硕真问道:“陈道长,李氏来扬州后,有没有去找过徐家小姐?”
陈硕真摇了摇头:“贫道并没有派人去盯着她。”
杨铉忽然道:“长平王妃昨天中午到的扬州,下午一直在水军都督府,今日辰时左右,和武承嗣一起去了徐府,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出来。”
李温甚为得意,笑道:“正常来说,应该是徐家父女去拜见王妃,然而李氏却直接去了徐府,还拉着武承嗣一起去,只怕徐府现在是一片鸡飞狗跳。”
韩王冷笑道:“咱们倒霉了那么久,风水轮流转,也该武承嗣那小子倒霉一下了!”
……
徐府。
一张圆桌旁,武承嗣、李芷盈和徐元举围着桌子而坐,李芷盈和武承嗣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徐元举坐在一张轮椅上,茫然盯着桌面,似乎也有些下不了决定。
只有躺在床上的徐文清一脸微笑,看起来最为轻松。
好半晌后,武承嗣沉声道:“徐姑娘,徐长史,芷盈的医术并不逊色于御医,虽然只有五成的机会,我觉得可以试试。”
徐元举咬了咬牙,道:“我们父女两人都是殿下您救的,如今您还将王妃殿下请过来替文清看病,徐某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
徐文清笑道:“殿下,能有五成机会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实我本来都已经做好这辈子都看不见的准备了。”
李芷盈看出自家郎君对这对父女的重视,凝重道:“那这样,在治疗之前,我先开一个食谱,改善徐姑娘的身体,三个月后再治疗,应该能再增加一些成功的机会。”
徐元举长身一躬,道:“有劳王妃殿下了。”
李芷盈补充道:“对了,在这三个月内,一定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另外也有一些地方需要注意。”
徐元举忙道:“王妃殿下,您能不能陪我去书房一趟,我想将这些都记下来。”
李芷盈点了点头,随着徐元举出了房间。
轮椅滚动的声音消失后,徐文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低头紧咬着嘴唇,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
武承嗣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徐文清之前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为了不让自家爹爹担心。
他走上前去,轻轻安慰道:“徐姑娘,你放心,你的眼睛一定会没事的。”
憋眼泪的人最经不起劝,一劝就哭,徐文清立刻就哭了,呜咽道:“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的眼睛好不了了,再也看不到爹爹了,也看不到……你了。”
武承嗣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充满歉疚,柔声道:“你的眼睛若是真治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徐文清的哭声戛然而止,眨了眨眼睛,忽然哭的更大声了。
“你刚才还说我眼睛一定会没事的,你果然是在骗我!”
武承嗣苦笑不语。
过了好半晌,徐文清才渐渐止住哭声,红着脸道:“你刚才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是不是真的?”
“当然。”
武承嗣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徐元举的惊呼声:“王妃殿下,您去哪?”
武承嗣吃了一惊,急忙出了屋子,只见李芷盈向徐府大门方向跑去,徐元举坐在轮椅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徐长史,芷盈怎么了?”武承嗣忙问。
徐元举愕然道:“不知道啊,她比在下先到了门外,然后忽然转身就跑了,好像还……”
“还什么?”武承嗣急问。
“王妃殿下好像……哭了。”
武承嗣顿时有些头大,二话不说,向府门外追去。
幸好李芷盈裙子太长,跑的不快,武承嗣追出大门时,只见她正急急忙忙向马车内钻去。
武承嗣急忙上去拉住她的小手,道:“芷盈,你听我说,情况不是那样的。”
李芷盈流着泪,泣声道:“你去照顾她好了,不必理我。”说完甩开武承嗣的手,竟然拉起裙子,骑上一匹马,绝尘而去。
武承嗣呆呆望着李芷盈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想不到芷盈的骑术竟还不错。”
说完,他飞快的跨上另一匹马,向李芷盈追了过去。
街角一个拐道处,李温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哭起来了、吵起来了、闹起来了!”
他命其他人继续盯在此处,自己飞奔回到王府,直奔书房,将情况告诉了越王。
越王放下毛笔,微笑道:“看来运气总算转到咱们这一边来了,武承嗣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怕没功夫再管我们了。”
李温道:“父王,我瞧着武承嗣身边并没有人跟着,咱们要不要派人趁机刺杀他?”
越王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怒斥道:“你这没长进的东西,武承嗣那样的人身边怎会没有暗卫?而且就算真能刺杀他,你想过后果吗?”
李温嘟囔道:“能有什么后果?”
越王冷哼道:“武承嗣手下的士兵可不是讲道理的,他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些兵一定认定是咱们下手的,你知道发怒的士兵有多么恐怖吗?”
李温缩了缩脖子,道:“孩儿也只是提议一下。”
越王瞪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李温耷拉着脑袋离去。
“等会。”
李温转过头,只听越王道:“去告诉陈道长,让她派人出去瞧瞧,如果武承嗣身边没有暗卫,就派人保护武承嗣。”
李温吃惊道:“我们还要保护他?”
越王喝道:“让你去你就去,在计划开始之前,我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如此一来,计划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李温只得闷闷应了一声。
武承嗣追出南门后,发现李芷盈忽然加速了,他顿时起了胜负心,用力夹了夹马腹,加速追去。
没多久,二人顺着山道,来到一座小山的半山腰,突然间,只见前方两颗大树之间忽然出现一个山洞。
李芷盈一勒马绳,翻身下马,取了马上的长剑,向山洞内走了进去。
武承嗣跟到山洞门口,微微有些吃惊,怕里面有什么猛兽,急忙取了马上的长枪,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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