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宝华街白理石的街坊下行进一辆黑楠木车身,雕梁画栋的马车。
四匹枣骝马鼻尖喷着白气,周边尽是身着锦衣的护卫腰夸宝剑环顾四周。
云子嬴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凝神,从微微浮动的眼皮和紧锁的眉头。
不难看出他正在思索一件让他头痛的事情。
“什么人,胆敢惊扰太子尊驾!”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支利箭穿过马车的窗帘从云子嬴的眉间滑过,结实的钉进了木楔里。
外面的所有护卫纷纷围住马车严阵以待。
云子嬴睁开双眸,满眼尽是杀气,拔出利箭撩开门帘,背手傲然立于马车之上低吼道:“尔等鼠辈,只会用这些上不得牌面的腌臜作为,告诉你家主子,若是再这般挑衅,就别怪我发飙了!”
话音刚落,只见瓦片掉落,紧跟着一蒙面男子从楼顶摔落,不等起身就被护卫狠狠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护卫摘下其面罩,就这会功夫,只见这刺客一咬牙,三息之内竟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太子,此人我认得,是陈国六品箭手穆子章!”
马车上的云子嬴将手中的利箭一撅而断,扔在地上说道:“把尸首送到京兆府尹,给我查。”
说完云子嬴便钻进了马车。
这一路直到回府,众护卫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南国的太子是不入住东宫的,只处理国家事务时作为办公的地方,平时都会回到自己的府邸。
太子府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在黑夜中十分显眼,台阶上站立的侍卫瞧见气氛不对,在马车停住之时便急忙迎了上去。
詹统领借着灯笼发出的微光已经瞧见窗帘上的箭孔破口大骂道:“你们他娘的都是吃干饭的,亏着还都是五品高手,一支箭都拦不住!”
云子嬴双手插袖抿了抿嘴:“行了,少说几句,来的是个高手,先进去吧,我一天没吃饭了,叫后厨做几碗粥来。”
詹统领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手下后便憨态可掬的作揖道:“太子,太子妃已在梅香楼给您做了一桌子菜,让您一回来就去呢。”
“知道了。”
说完云子嬴便由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太子妃的丫鬟们提着碎花灯笼朝着梅香楼走去。
这梅香楼可是不一般,这可是当年杨可可刚当太子妃时,云子嬴送给她的礼物,建筑规模不可谓不壮观雅艺。
尤其是现在初冬时节楼前庭院里的白梅正露花苞,青石路旁的石灯照的整个院子亮堂堂的。
太子妃杨可可,正伏在三楼的窗前拄着香腮瞧着云子嬴走进来,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皆是啼笑不已。
这小两口虽已经成婚多年,却还是如新婚夫妻一般,恨不得整日的腻歪在一起,严格来说,两人绝对算是青梅竹马。
云子嬴上楼来,丫鬟们递上热水,洗漱一番后,便都自行离去。
杨可可轻迈莲花步迎上来关切的道:“天愈发的冷了,你夜间行走也该添件衣服才是。”
云子嬴勾住她的柳腰捏了捏她的小琼鼻:”知道了,我一天没有进食了,先放我吃几口饭,你再唠叨成不?“
“哼~你身边的奴才但凡有个像样的,还用的着我多嘴多舌,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就是了。”说着,杨可可便挣脱云子嬴的怀抱,独自坐到了椅子上。
云子嬴嘴角一勾,也跟着走过去挨着坐下,拿起酒杯各自斟上,才开口道:“我的好可可,我不过是让腹中的饥饿难耐冲昏了头,你瞧这鸡腿多香啊。”
杨可可看着抓起鸡腿就啃的云子嬴无可奈何的白了他一眼,端起身边的茶杯轻轻推了他一下喃喃道:“喏,先喝口热茶再吃。”
云子嬴咧着大嘴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继而又胡吃海塞起来,惹得杨可可直掩嘴偷笑。
“你瞧你,亏的还是一朝太子呢,就这吃相,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南国穷的连顿饭都吃不起了。”
“民以食为天,”云子嬴端着饭碗扒拉着饭指了指桌边的青菜,“再者说了,身边又有这么一位天仙一般的太子妃,自然是胃口大开。”
“您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您是咱们南国的储君,就是事务再繁忙,也不能忘了吃饭不是。”
“哎~甭提了,自景熙他们回来后,我手上的事是一天比一天繁重,别的事暂且不说,就说父皇赐婚赐宅一事,就够我受的了。”
“这话说的不对。”
云子嬴一听放下碗筷故作谦虚的拱手讨教道:“哪里不对,还请太子妃示下。”
杨可可莞尔一笑道:“死样~别的事情我可不知道,但好歹我家祖上也出过一个礼部尚书,这些个赏赐之事我可是听闻一二,皆是有章程可循,怎么到你口中倒成了焦头烂额的事情了?”
“哎~我也想把这事交给礼部处理啊,可是父皇有旨,景川景熙两兄弟的府邸由我挑选派人加以整修,再说,景帅晋升一品军侯的庆贺大殿也不得马虎,哎~”
杨可可掩着小嘴惊讶的眼睛大睁:“一品军侯,咱们南国独一份啊。”
云子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她便又小声道:“听说,景熙那家伙抗旨逃婚了。”
云子嬴点了点头道:“有这事,我还想着这几天忙完去瞧瞧他呢。”
“不成想这家伙还是那个臭脾气,一不顺心就撂挑子,这下子可有的看喽。”
“那你说......\"
不等杨可可再问,云子嬴放下碗筷故作生气的样子:“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杨可可乐呵呵的两眼一眯,把饭碗放回他的手中,又拿起筷子恭敬的递了上去撒娇一般道:“好啦,我不问了,打扰到太子爷用膳了,我给太子夹菜,当个小哑巴,总成了吧?”
云子嬴微微一笑用筷子指了她一下,不等再开口,屋内灯火一并熄灭,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下擒住云子嬴将其拽离了饭桌。
“我在这房梁上待了小半日了,实在是觉得恶心无比。”
杨可可到底是太子妃,面对如此突然事件却一点都不慌乱,在一片黝黑中娇斥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好好和太子爷算算账才是。”
云子嬴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咳嗽道:“你是大皇子派来的?”
今晚回府时在街上遇刺,云子嬴就怀疑是大皇子云子郎干的。
他俩兄弟一向水火不容,只因这太子原本应该是他的,不过因为陛下太过于宠爱太子生母淑贵妃力排众议才让老二当了太子。
这件事情成了两兄弟不可磨灭的心坎,这些年来,云子郎也一直明里暗里的处处为难云子嬴,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派人到太子府暗杀还是第一次。
“我是谁派来的,你就不用过问了,说,想怎么死?”说着那来者又狠狠的勒了一下云子嬴的脖颈,这下可好,直接把杨可可吓坏了。
“你放开他,我当你的人质,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呦~还真是一对儿生死不移的恩爱夫妻啊,那不如你倒杯酒给我吃,我就放了他?“
“啊?”
一听这话,杨可可和云子嬴都是有些诧异。
云子嬴越听越觉得背后的声音耳熟,最后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他左手拇指的剑疤当即就骂道:“景熙你大爷的,把老子放开, 老子和你单挑!”
“哈哈哈,没想到被你认出来了,不过单挑就算了吧,从小到大你也没赢过。”
杨可可这时也明白过来,生气的把灯笼点亮,拿起桌上的茶碗就朝着景熙扔过去。
不曾想景熙直接将云子嬴当人肉盾牌,茶碗也正击在云子嬴的脑门上。
这可把杨可可心疼坏了,跑过去一把推开景熙揉着自己心上人的额头骂道:“都多大人了,还开这种玩笑,我要是丢把刀,你也拿他挡啊!”
“哎,又不是我让你扔的,你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云子嬴捂着头蹲在地上骂道:“你小子行啊,一年半没见,本事渐长啊,太子你都敢打!”
“天地良心啊,我可没打你,是你家太子妃动的手,我完全是出于自卫,再者说了,我打你又怎么样,你瞧瞧你们父子俩干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我给你挑宅子,还挑出一身骚来了?”
“那赐婚的事情你怎么说!”
两人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让谁,最后只听杨可可一声怒吼:“都给我闭嘴,见面就吵,烦死了,我今晚去四楼暖香阁睡,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懒得管你们!”
说完杨可可推开景熙走出屋去,临了又折返回来。
走到床边鬼鬼祟祟的把一些东西用床单包了起来抱在怀里离开了。
景熙吧唧嘴笑道:“你们俩玩的挺花哨啊~”
蹲在地上的云子嬴干咳两声:“关你屁事,还不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