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不说话了,右手又握住了剑柄。
老者却闭上了眼睛,自顾说道:“人生若梦,似幻非幻。记住,要用心去看。”
过了一会,叶正却摇了摇头,把手放了下来。
老者也睁开了眼睛,只看着叶正。
叶正长舒了口气,说道:“我杀过很多人,今天却不想再杀人了。”
老者笑了出来,说道:“我看你是倦了。不如出去喝点酒,再好好睡一觉。”
叶正说道:“有道理。”当即转身走到门口,顺手把剑放下,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端木铭心守在大门外,神情焦急,探头往厅里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叶正轻轻一笑,答道:“没事,放心罢。”
端木铭心松了口气,愣了一下,又问道:“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了?”
有些账,算来算去,是算不清楚了。叶正不想再算了,只点了点头,答道:“说清楚了。”
端木铭心长舒了口气,又笑了出来,说道:“走,我们喝酒去。”说完拉着叶正,一路走到语冰堂偏厅。
桌上早已备好了酒肉,香味扑鼻而来,只让人食欲大动。程婉换了身素衣,不施粉黛,愈发衬出花容月貌。
叶正莫名紧张起来,站着也不敢乱动。
程婉扫了两人一眼,笑道:“都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吃点东西。”
端木铭心拉着叶正在桌旁坐下,往桌上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叹道:“嫂子就是偏心。给我们准备的,却只有寻常的酒肉。”
程婉看了端木铭心一眼,说道:“你怎么只顾自己,叶兄吃不惯清淡的菜。”
叶正怔了一下,却不想她如此上心,拱手说道:“程姑娘,费心了。”
端木铭心拍开酒封,给两人倒上酒,又看向程婉,说道:“婉嫂子,你也喝点罢。”
程婉摆了摆手,冲叶正轻轻一笑,说道:“侯爷专门叮嘱,晚上请叶兄吃酒。”
叶正听明白了,今晚的酒,是逍遥侯的心意,不觉有些失望,只点了点头。
端木铭心放下酒坛,端起酒碗,说道:“叶兄,我陪你喝。”
叶正也端起碗,两人仰头干了一碗。程婉陪坐在一旁,又替两人添上酒。
端木铭心兴致颇高,说道:“叶兄,我再去找些酒来。今晚我们再比一场。”说完起身便要出去。
叶正却没喝酒的心情,抬了抬手,说道:“算了罢。今晚比出结果,往后就再没机会了。”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程婉劝说道:“叶兄累了,你们别喝太多。”
端木铭心点了点头,又往桌上扫了一眼,说道:“两坛河北大曲,也够尽兴了。”
叶正端起碗,说道:“我敬你。”两人又干了一碗。
端木铭心拎起酒坛,再添上酒,一边说道:“叶兄,在山庄多住几日。没了心事,我正好带你四处逛逛。”
叶正余光扫了程婉一眼,说道:“多谢。我明天就下山,你好好待在家里。”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急忙说道:“何必这么着急?再住些日子,我送你回平城。”
叶正轻轻一笑,说道:“有聚便有散。你我兄弟今晚作别,往后有缘再聚。”
端木铭心叹了口气,很快又笑了出来,说道:“好,今晚便替叶兄送行。”
两人一碗一碗地喝了起来。叶正偏偏醉得很快,两坛酒刚见底,眼神已有些朦胧了,不敢再坐下去,起身便要回客房。端木铭心也没再多劝,送叶正回了房间。叶正酒劲上头,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很快便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
端木铭心吃过早饭,便赶到语冰堂,打算送叶正下山。叶正却还没醒。端木铭心没打扰他,刚要招呼柳依依下山去。程婉派人找端木铭心,让他去接吴小月回山庄。端木铭心当即带着柳依依出了大门,坐马车一路进了徽州城。
两人也没闲逛,径直赶到涵香园。端木铭心扶柳依依下车,进了大门没走几步。吴小月突然迎了出来,扫了两人一眼,笑道:“铭心哥哥,柳姐姐,你们果然来了。”
端木铭心见她面容虽有些憔悴,心情却似大好,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你自己在家,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吴小月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爹回来了。”
端木铭心颇觉意外,当即问道:“怎么样,他没事罢?”
吴小月摇了摇头,说道:“爹在后花园,说是要见你。”又走到柳依依身前,拉住她的手,说道:“柳姐姐,我陪你去城里逛逛。”
柳依依瞥了端木铭心一眼,点头说道:“我早想去逛逛了,正好陪妹妹说说话。”
吴小月笑了出来,转头冲端木铭心使了个眼色,便挽着柳依依的胳膊,一起走了出去。
端木铭心摇头笑了笑,自顾往后院走去。穿过月门,远远看见小榭里摆了张小桌。桌旁端坐一人,正用小火炉煮茶。
端木铭心快步走了过去,刚进小榭,急忙问道:“吴世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榭里坐着的人,正是连夜赶回来的吴世良。吴世良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说道:“别着急,先坐下喝口茶。”
端木铭心坐了下来,见他神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又问道:“近来还好么?”
小桌上摆着茶盘,一应茶具,还有两只小茶杯。吴世良也不答话,从火炉上取下铁壶,将茶水滤出。分了一杯给端木铭心,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端木铭心端起茶杯闻了闻,香气馥郁。又浅尝了一口,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是苦茶?”
吴世良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慢慢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喝清茶。等上了年纪,才明白茶本就是苦味。其实,人也是如此。苦中作乐,才是人生真义。”
端木铭心却喝不惯苦茶,将茶杯放了下来,说道:“我跟兄长说了,以后你不用再管银号的生意。”
吴世良摆了摆手,叹道:“公子心怀天下,有太多难处。你也莫要怪他。”
端木铭心却不以为然,说道:“他再有难处,也不该逼你。”
吴世良沉默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道:“只差最后一桩生意了。我再去一趟西北,往后就能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