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仍是盯着端木铭心,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还要哄骗我?”
端木铭心生出无名之火,转头瞪了柳依依一眼,喝道:“我是知道,可又能怎样?”
柳依依眼泪流了出来,眨了眨眼睛,对郡主说道:“郡主金枝玉叶,谁娶了自是谁的福气。依依身份卑微,却也不想作践自己。”说完起身跑了出去。
端木铭心登时后悔了,也站了起来,喊道:“依依,等等我。”
刚要追出去,程婉脸色沉了下来,喝道:“铭心,你先坐下。”
端木铭心看了看程婉,慢慢坐了下来。
程婉转头看向郡主,说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即便要定亲,也是侯爷跟永亲王提起,郡主怎么能私底下随口说一说?”
郡主沉默一会,忽然又笑了出来,叹道:“当年大小姐定亲,相国做媒,天子亲贺,真是风光无二。可今时不同往日,伯父都没说什么,你还想怎样?”
端木铭心皱了皱眉头,插话问道:“他没说什么?”
郡主叹息一声,接话说道:“伯父知道我的心思,只是为大小姐着想,才不好说什么。”
端木铭心不太明白,问道:“着想什么?”
郡主冷笑一声,答道:“那你应该问问大小姐。”
端木铭心转头看向程婉,愣了一下,还是忍住没问。
程婉面无表情,慢慢说道:“郡主既已跟侯爷表明了心迹,为何又要再提这门亲事?我早就说过,把秋水阁让出来,给你住。”
郡主摇了摇头,从容说道:“大小姐书香门第,自然看重名分。我却不在乎什么俗礼,只要他觉得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端木铭心看了看郡主,又转头看了看程婉,不太明白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程婉沉默一阵,叹道:“郡主是看我无家可归了,所以可怜我么?”
郡主轻轻一笑,说道:“你守了他十几年,这名分就应该是你的。更别说,我也不忍心让他为难。”
程婉点了点头,接话说道:“郡主终于说了真心话。你只想给我个名分,却要他一辈子念着你的情。”
郡主冷哼一声,喝道:“错了。我是有心成全你,也成全他。”
程婉看着郡主,说道:“他一心求进,越陷越深。我又何尝不是成全他,也成全你。”
郡主愣了一下,也不接话了。
程婉舒了口气,又说道:“可这些事情,何苦要把铭心牵扯进来,再耽误他一辈子?”
端木铭心听得满头雾水,隐约又能猜出一些,扫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程婉答道:“你不懂,快带依依走。”
郡主目光一闪,接话说道:“他不懂?那就告诉他,难道要让他糊涂一辈子么?”
端木铭心当即看向郡主,问道:“你想说什么?”
郡主笑了笑,答道:“实话告诉你,我与你兄长幼时便有婚约。父王去世后,耽搁了下来,他才与程家定了亲。可眼下朝局动荡,太后又重新提起了两家的亲事。我虽情有独钟,他却不肯委屈了大小姐。我总不能让他为难,便改做与你定亲。”
端木铭心深吸了口气,问道:“那郡主心里,又当我是什么?”
郡主笑了出来,答道:“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什么都由着你。往后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娶哪个姑娘,便娶哪个。只要你高兴就好。”
端木铭心总算明白了,心中一阵苦涩,笑道:“原来我什么也不是。自小到大,我都是多余的。”
程婉看着端木铭心,劝说道:“你错了。其实所有人,都是为了你好。”
端木铭心冷笑不已,摇了摇头,说道:“为我好?你们一个个相互成全,一个个情深意重,却只当我是个傻子,还说要为我好,哈哈……”
郡主冷哼一声,说道:“这些年来,伯父隐居清修,你兄长独力支撑。他为了什么,你不明白么?”
端木铭心忽然觉得什么都明白了,点头说道:“他是逍遥公子,国士无双,有他就够了。我今天就走,不再拖累你们。”
郡主神色微变,喝道:“别再胡闹了。你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太后一样能赐婚下来。”
端木铭心也不在乎,起身拱手行礼,说道:“郡主不必多说,告辞。”
“等一下”,程婉抬了抬手,插话说道:“你走之前,记得去跟侯爷道个别。”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心中确实有许多话要问问他,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嫂子保重。”转身便走了出去。
静坐了一会,郡主叹了口气,看着程婉,先问道:“你一定要赌这口气么?”
程婉摇了摇头,答道:“郡主误会了。铭心长大了,应该走自己的路。”
郡主想了想,又问道:“他走了,你怎么办?”
程婉笑了笑,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等太后赐下大婚,我第一个恭贺你们。”
郡主沉吟不语,抬了抬手,说道:“罢了。姐姐通情达理,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让他再娶了你就是。”
程婉起身拜谢,说道:“多谢郡主好意。我早已做了打算,等侍奉侯爷终老,便削发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郡主颇为动容,当即站了起来,劝说道:“姐姐何必如此?先过了这一关,以后再从长计议。”
程婉又拜了一拜,说道:“郡主蕙质兰心,福泽深厚,定能助他达成心愿。庄中琐事尚多,我先出去了。”说完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出房门。
端木铭心一路冲到后院左侧阁楼下,愣了一会,猛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屋子里阴沉沉的,一个灰袍老者盘坐在蒲团上,对着墙上的画像,一动不动。
端木铭心也看向那幅画像,脚步慢了下来,停在老者身旁。
老者睁开眼睛,说道:“跪下,给你母亲磕头。”
端木铭心心中一酸,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又站了起来,低声问道:“是不是我克死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