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弃只觉得血液沸腾,周身死气环绕,吼道:“中原武林,七大派,都该死。”
平等王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该死,可就算把七大派都除名了,也远远不够。”
黎天弃问道:“那该如何?”
平等王又沉默一阵,说道:“你仔细听听,这地狱里不单有十万族人,还有数不清的枉死冤魂。”
黎天弃能听见鬼哭声,却分不出哪些是族人,哪些是孤魂野鬼。
平等王似乎也在听,慢慢说道:“自古以来,中原大地上争斗不休,杀戮不止。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每一处荒野尽是白骨累累。可这世上却从未有什么改变,只剩那些冤死的鬼魂在地狱里哀嚎。”
黎天弃听不懂,也不说话。
平等王狂笑几声,接着说道:“他们争名夺利,贪婪成性,凶残暴戾。杀人者王侯,窃钩者盗贼,这世间原本就是座炼狱。”顿了顿,又说道:“可他们偏要自欺欺人,以名门正派、道德圣贤自居,无端生出善恶愚弄世人。于是世人心生幻念,以为有王道乐土,从此杂说滋生,相互攻讦,争斗不休。终致天道沦丧,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黎天弃从未有什么杂念,他原本就活在炼狱之中。
平等王冷哼一声,忿忿说道:“当年熊世清神刀大成,圣教威震天下。他却心存幻念,想要开创什么清平乐土,结果中了叛徒的奸计,身死教灭,遗笑后世,还连累了这十万族人。”
黎天弃听明白了一些,咬牙说道:“南疆的叛徒,全都要死。”
平等王忽然叹了口气,问道:“我说的话,你明白么?”
黎天弃不是太明白,摇了摇头。
“不明白好”,平等王却又大笑起来,慢慢说道:“只杀人是不够的。你要找到那把毁天灭地的刀,毁掉这世间的幻象。世人看清了世间的本真,就会跪倒在那把刀下,不再有虚幻的痛苦,安心在炼狱里洗清自己的罪业。只有如此,我们的族人才能解脱,地狱里的冤魂才会宁息,天地大道也终将恢复如初。”
黎天弃听明白了一句话,只问道:“那把刀在哪?”
平等王沉默片刻,答道:“那把刀就在你身上,溶在你的血脉里。”
黎天弃陡然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涌动,可还是不清楚那把刀在哪里?
平等王又说道:“我带你下来,就是要让地狱里的冤魂帮你找到那把刀。你好好感受他们的冤气,体会他们的痛苦,把他们溶进你的血脉里。他们会唤起你体内滔天的恨意,那恨意最终会凝成一把刀。”
黎天弃顿时便感觉到无数的冤魂纠缠上来,丝丝阴冷气息浸入肌肤,化作无尽死气注入经脉。腰间的饮恨刀也按捺不住,响起一阵欢鸣。
平等点了点头,说道:“待在这里,养好你的伤,找到你的刀。”说完不再管黎天弃,径直朝石阶走去。
大殿之中,两个黑衣蒙面人在躬身等候。平等王缓步走到蓝焰之下,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说道:“九王,跟唐家人谈妥了,唐元奇已经带人去了京城。”
平等王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告诉唐元奇,司命鬼王会去找他。”
那人拱了拱手,不再说话。
另一人说道:“九王,青城和南海两派,快进洛阳了。”
平等王沉吟一会,说道:“好。放出消息,九月初九,佟定邦必死。”
那人愣了一下,问道:“让谁去洛阳?”
平等王摆了摆手,答道:“传话下去,除了丐帮的人,其他人暂时撤出洛阳。”
那人犹豫不决,有说道:“单靠那几个丐帮弟子,只怕不行。”
平等王笑了笑,说道:“告诉他们,会有人帮他们的。”
那人答道:“是。”
平等王长舒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到洛阳城外等着,只要青城和南海两派的人先退出来,就去问问他们,想不想替掌门报仇?”
那个人也拱了拱手,不再说话了。
京师,外城。
外城西北角,有一座城隍庙,庙外大片露天集市,挤满了各色小贩。集市南面,连着几条街尽是低矮破旧的砖头房子,有些还冒着浓烟,便是有名的西市工坊,聚集了京城大半的手工作坊。
这里离着外城码头也不远,工匠、苦力、船丁杂居,往来商贩也多,渐渐聚起了各式酒馆、土窑、赌档。其中,名气最大的,当属葫芦巷口的万福赌坊。几十年的老招牌,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据说里面还有专门的档口,只要客人有银子,想赌多大都行,就连内城里的官宦巨富,也喜欢悄悄溜进来玩几把。
黄昏时分,端木拓踱着步子来到了葫芦巷口,远远便听见了阵阵吆喝声。前面五间门头连成一排,纸窗上映出人头攒动,最左边开了一扇小门。
端木拓走到门前,只见上面挂了一块黑色木匾,写着“万福赌坊”四个金漆大字,看起来颇有些年头。进了小门,却是一间小厅,只供奉了一尊财神,墙上还挂了一面青旗,绣了一条蟠龙。
小厅右侧开了一扇门,挂着厚厚的布帘。撩开布帘,阵阵声浪入耳,端木拓登时精神兴奋。里面两溜排开十几张赌桌,玩什么的都有,围满了赌客。桌上尽是黄白之物,透过人缝闪着刺眼的光,直叫人血脉喷张。门边一溜柜台,两个伙计在清点银钱,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账房,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埋头记账。
端木拓只往柜台扫了一眼,继续往里走。没有几步,突然有人嚎叫一声。却见右边赌桌上一个穷酸书生,眼圈乌黑,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一张契书被庄家收走,死鱼般的眼睛里竟渗出水来。
身旁一个黑面壮汉骂道:“娘的扫把星,给老子滚开。”左手只一拨拉,那书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似乎是摔疼了,躺在地上“呜呜”嚎了起来。
壮汉听得心烦,转身还要打。桌上的庄家喝道:“黑头,还敢动手。”
那庄家也就二十来岁,一双眼睛分外明亮。黑面壮汉却对他颇为忌惮,连连拱手赔笑,说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