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二更时分。
孔秀敲开门进来,也换上了夜行衣。冲端木铭心使了个眼色,从窗户出去翻上屋脊。端木铭心连忙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专挑黑地里走。过了小半时辰,闪进金明池旁边一片小树林中,里面却是一堵院墙。
孔秀先纵身翻过院墙。端木铭心提气纵起,双足在院墙上一点,凌空一个翻身,已然落在了院墙里面,却是一处小花园。
孔秀拉了端木铭心一把,藏在花木后面,避开几个巡查的护院。又拉着他,闪进花园角落里的一处偏厅。
绕过屏风,里面是一间装饰精致的客厅。端木铭心只打量了一眼,又被孔秀拉着往里走,闪进左侧一扇小门。里面却是一间佛堂,供奉着大慈大悲观世音。香案上摆着四季贡品,香炉里燃着檀香。
孔秀指了指上面,低声说道:“上去。”
两人一同纵身,跃上房梁。
藏好之后,端木铭心松了口气,左右打量一眼,问道:“这里就是藏宝楼么?”
孔秀摇了摇头,答道:“这是赵老爷的佛堂。”
端木铭心怔了一下,叹道:“想不到啊,赵老爷也信佛。”
孔秀轻笑一声,说道:“他信什么佛啊?泼天的富贵说来就来了,心中不安,每旬都进来念经礼拜一晚。”
富贵荣华,有时就像是过眼云烟,也难怪赵老爷要拜观音。
端木铭心轻叹一声,又问道:“他今晚要来这里?”
孔秀冲他笑了笑,答道:“我们在这等着,让他带我们进藏宝楼。”
两人都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外面花园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说道,“今晚在偏厅清静,都莫来叨扰。”又有人应诺。
很快,“吱呀”两声,偏厅的门打开又关上。厅里响起了脚步声,却像是进来两个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老爷,欧阳长青和雷胡子都邀铁燕门去洛阳。孙不公也劝我召集各路人手,与少林武当联手对付雷胡子。不知当何去何从?”
另一人叹了口气,说道,“圣上太着急了,总想着一招就剪除燕京羽翼。如今西北大营初定,塞外鞑靼人狼子野心,哪里有这般容易?此事,你不用掺和进去。”
老者答道,“明白,我这就吩咐下去。”
另一人忽然笑了笑,说道,“铁兄自觉,比那雷胡子如何?”
老者答道,“雷公英雄了得,我不及他万一。”
另一人大笑,说道:“老哥过谦了。你洞悉世情,顺应时事,这才是大本事。雷胡子一身蛮力,不过是雕虫小技。江湖里能打能杀的,没有一千,总也有八百罢。哪一个,能得铁兄这般的富贵?”
老者答道,“都是仰仗老爷,小人才有今日。”
另一人推说道,“哪里,哪里。只是说那雷胡子不开窍罢了,以为自己了不起,什么都能靠本事争来,这不是笑话么?没了朝廷的法度,人人都争来争去,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你说,对不对?”
老者答道,“皇恩浩荡,才是根本。雷胡子心存异志,不会有好结果。”
另一人又笑了出来,说道:“还是老哥明事理。这武林中,整日争来争去的,朝廷早就不满了。等时机成熟,干脆让铁兄来做盟主。好好管一管,省得再出乱子。”
老者答道,“多谢老爷。”
另一人打了个哈欠,说道,“铁兄是自己人,自己人才放心。今日倦了,老哥也去歇着罢。”
老者告辞,“老爷安歇。”接着响起脚步声,“吱呀”两声,门又打开关上了。
等了片刻,脚步声又响起了。
端木铭心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气派员外走进佛堂,面色红润,略有疲态。理了理衣袍,在观音像前跪下。
那员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低声念起经来。念不一会,却微微响起了鼾声。
孔秀看了端木铭心一眼,低声说道:“你先等着。”说完轻轻跃下房梁,走到员外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端木铭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怎么会跟赵老爷这般熟络?赵老爷,又是出了名的好美色。
正胡思乱想间,下面的员外猛地惊醒过来,起身后退两步,一脸惊恐之色,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孔秀轻叹一声,答道:“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员外眼睛一亮,登时喜出望外,上前两步,说道:“哎呀,是秀秀。”又上下打量孔秀几眼,说道:“秀秀,你怎么还做飞贼啊。跟着我,不好么?”
端木铭心心中不悦,暗道这赵老爷倒是好眼力,换了夜行衣都能看出来。
孔秀摇了摇头,叹道:“没办法。老爷若是肯送我一样东西,往后就不用再做飞贼了。”
“哎呀,秀秀”,员外目光里尽是关切之情,伸手便要握孔秀的手。
孔秀后退一步,侧身让开。
员外也不在意,又上前一步,说道:“秀秀,你要什么只管开口。以后别在外面辛苦了,跟着我享福不好么?”
端木铭心看不下去了,跃下房梁,指着员外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员外大吃一惊,登时面无人色,指了指端木铭心,说道:“你,你又是谁?”又指了指孔秀,说道:“这,你又想怎样?”
孔秀“噗嗤”笑了出来,侧头看着端木铭心,目光中颇有些得意之色。
端木铭心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员外似乎回过神来了,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你们又要来偷东西。来人,快来人……”
话还没说完,孔秀出指连点员外身前几处穴道。那员外瞪大了眼睛,仰头直挺挺倒在地上。
端木铭心当即上前一步,打量地上的员外一眼。
孔秀说道:“放心罢,还活着。只是让他躺几个时辰。”说完蹲了下来,在员外怀中摸出两把钥匙收在袖子里。又站了起来,看着端木铭心“咯咯”直笑。
端木铭心还是有气,说道:“怎么,你跟他很熟么?”
孔秀不敢再笑了,走到端木铭心身前,轻声说道:“我偷过他的东西,这算熟么?”
端木铭心愣了一下,又问道:“那你还专门跑来跟他叙旧?”
孔秀目光闪了闪,又笑了出来,说道:“可不是,我带着你一起来叙旧。”
端木铭心登时释怀,又觉得自己莫名奇妙,不由得“嘿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