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吴宅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吴小月双眼睛通红,跟在端木玄身后,走出大门上了马车。马车出了徽州城,一路往北走。没几日,便到长江码头边的一个集镇。
端木玄却不急着赶路了,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吴小月问起,才知道要等一位大夫。
等了两日。
中午时分,端木玄才接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后面跟了两个仆人,身上都背着大药箱。
端木玄劝那老夫人,在客栈里先歇息一日。老夫人却执意要立刻动身。
端木玄早已备好了两辆马车,领了老夫人和吴小月上车。出了集镇,往东南方向疾驰赶路。
又走了几日。马车进了一处三面环山的山谷,停在山脚下一处僻静的小院外。
吴小月提了包袱,先跳下马车,四周打量几眼。山谷中一片村落,山地上种的尽是茶树,山头云雾缭绕,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景象。
“小月,过来。”端木玄已将那老夫人请下马车,走到院门口,又招呼她过去。
吴小月连忙跟过去。
院子里,早有一对年轻夫妇迎了出来。妇人面容姣好,落落大方,冲端木玄欠身行礼,说道:“先生回来了。公子一切都好。”
端木玄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
莫非,铭心哥哥就在里面?
吴小月心中焦急起来,往院中打探几眼。当面三间正屋,两侧各有一排草房,却也不见端木铭心的踪影。
年轻夫妇将几人迎进正屋坐下,屋子里面收拾得颇为干净,又送来了沏好的茶水。
端木玄喝了一口,冲两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先回去歇息罢。”
夫妇两人当即行礼告辞,一起走出客厅。
端木玄转头冲老夫人说道:“夫人一路奔波,先回房歇息一日罢。”
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救人要紧,还是先去看看公子罢。”又吩咐两个仆人,把行李药箱安置好。
吴小月愈发着急,将包袱丢在茶几上,起身问道:“侯爷,铭心哥哥在这里么?他怎么样了?”
那老夫人侧头打量她一眼,轻轻笑了出来。
端木玄也不答话,侧身引向老夫人,说道:“小月,先来见过小翠湖的神医,冷老夫人。”
神医?
吴小月不由得看向老夫人,想着神医专门来给铭心哥哥看病,一定要好好感谢,当即走到老夫人跟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说道:“小月拜见老夫人。”
冷老夫人点了点头,将吴小月扶起来,说道:“小丫头,起来罢。”又转头看了端木玄一眼。
端木玄站了起来,说道:“如此,我等便先去看看铭心。老夫人请随我来。”说完领着两人出了客厅,走进左侧的厢房。
房间里,门窗紧闭。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异香。靠墙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正是许久不见了的端木铭心。
吴小月抢先冲到床前,喊道:“铭心哥哥,铭心哥哥,你怎么了?”
端木铭心还是一动不动。
吴小月仔细打量几眼,却见他消瘦了许多,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仍是毫无反应,也不敢乱动,回头看向冷老夫人,问道:“老夫人,铭心哥哥到底怎么了?”
冷老夫人也不答话,缓步走到床前,打量端木铭心片刻。又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把了一会脉,松开手沉吟一阵,慢慢说道:“他身体并无大碍,唯独心脉受损。屋子里,又点了玲珑峰的安神香,用来稳住神魂。如此推断,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诱发心脉旧伤。神不守舍,沉迷于执念之中,不愿再醒来。老身观他命相,多有波折。年轻人,又大多逃不过一个情字。可诊知,此病因情而起,须忘情得解。”
因情而起,莫不是依依姐姐又生他气了?铭心哥哥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还要生气?
吴小月心烦意乱,猛地又想起了杨锐。心中一阵难过,不由得低下头去。
端木玄轻叹一声,拱手说道:“夫人诊断如神,老朽佩服。他先是鬼面蝎毒侵入心脉,后又吸入断念禅香,心性已然受损。偏又断不了情根,深陷幻境之中。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救他一命?”
冷老夫人摇了摇头,答道:“让他活着,倒也不难。只是他沉迷执念,自己不愿醒来,旁人却没什么好法子。”想了想,轻笑一声,又说道:“当年犬子,也是如此。老身却觉得,神游天外不再受世间之苦,于他也算是解脱了。”
端木玄默不作声。
吴小月听着像是不想让铭心哥哥醒过来,心中又惊又怕,插话说道:“铭心哥哥只是生病了,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小月求老夫人,治好他罢。”说完又冲冷老夫人躬身行礼。
冷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叹道:“能不能治好,暂且不说。就算让他醒过来,他也会忘记一切。从此浑浑噩噩,累人累己。”
吴小月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太多,接话说道:“不会的,我会照顾好铭心哥哥的。求老夫人救救他罢。”
冷老夫人目光一闪,说道:“小丫头,可莫要说赌气话。”又侧头扫了一眼端木玄。
端木玄却似如梦初醒,自顾说道:“花开花落,俱是本心。如此看来,一切都是命数。”
吴小月吃了一惊,也不知他在说什么,问道:“侯爷,你怎么了?”
端木玄冲她笑了笑,说道:“小月,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夫人说。”
吴小月还是不放心,扫了木床上的端木铭心一眼,也不愿意出去。
端木玄又说道:“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他。”
吴小月点了点头,冲两人欠身行礼,慢慢走出厢房,又将房门小心关上。
等了一会,端木玄深吸了口气,看向冷老夫人,问道:“我若用梦蝶之术,引他走出幻境。夫人可有办法医治?”
冷老夫人怔了一下,说道:“青衣兄乃是大道中人,早已堪破红尘。何苦又执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