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弃两边脸颊都像针扎了一般,鼻子里流出鲜血,说道:“这两巴掌,算我还你的。我跟你再没关系了。”
“畜生”,黑袍人怒不可遏,右掌击出,一道炽热的劲气涌向黎天弃。
黎天弃丹田真气自发运转,可惜不会拳脚功夫,只随手挡了一下。
“嘭”的一声巨响。黎天弃连退数步,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真气逆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啊”,一声尖叫响起。柳依依从木屋里跑了出来,挡在黎天弃身前,双手紧紧扶住他,眼睛里尽是关切之情。
“没关系”,黑袍人怒气不减,喝道:“你身上流着族人的血,带着族人的刀,怎么就没关系了?”
黎天弃盯着黑袍人,只觉得周身血液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黑袍人走近两步,沉声说道:“捡起你的刀,跟我走。”
那苏醒的东西,渐渐在心头凝聚成形。黎天弃隐隐听见了地狱里无数冤魂的哀嚎声,又化作丝丝凉气,钻入肌肤,在经脉中游走。
柳依依神色大变,惊叫一声。猛地捡起地上的黑色弯刀,全力扔向湖中。
“扑通”一声,蔚蓝的湖面泛起水花,很快又平复如镜。
那些冤魂似乎也跟着弯刀一起沉入湖中,黎天弃登时回过神来。
“找死”,黑袍人一声怒吼,单掌拍出,劲气排山倒海般压向柳依依。
黎天弃站了起来,一把将柳依依拉到身后,左掌挥出迎向汹涌的劲气。
“嘭”的又一声巨响。黎天弃气息逆转,连吐了几口鲜血,身体晃了晃,摔倒在地上。
柳依依扶住黎天弃,说道:“记住,你是人,不是鬼。”又看向黑袍人,说道:“求求你,放过我们罢。”
黑袍人沉默一阵,叹息一声,问道:“为了一个贱女人,你就要背叛族人么?”
黎天弃真气自发运转,滞塞的经脉很快又畅通开了,灵台方寸间宝光一闪,摇头说道:“再这么下去,族人更不会有希望。”
“希望”,黑袍人仰头大笑,说道:“你心存幻念,已经是个废人了。废人在这个世上,是活不下去的。”说着双掌慢慢抬起,透出若有若无的吞噬之意。
黎天弃也不在乎,对柳依依说道:“你快走。”
柳依依笑了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们死在一起,足够了。”
黑袍人抬起的手掌忽然停住了,愣了许久,又慢慢放下,叹道:“三十多年了,都是命数。你们,不配做圣族的人。”当即转身大步离开。
黑袍人一路不停,直到看不见踪影了,也没有回过头。
黎天弃松了口气,冲柳依依笑了笑。
柳依依一把抱住他,说道:“他走了,都结束了。”
黎天弃抬头看着湖水般的蓝天,心中无比轻松,仿佛真从无间地狱里解脱了一般。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用力站了起来,胸口又是一阵痛,险些摔倒在地上。
柳依依笑了出来,扶着他说道:“你别急,我扶你回去躺下歇息。”
黎天弃点了点头,盯着柳依依看了一会,低声说道:“我们生个孩子罢。”
柳依依脸色微红,笑意更浓了,点头说道:“你先养好伤,我们有的是时间。”
黎天弃心中高兴,将柳依依拉入怀中。两人相拥一会,一起走回木屋。
只过了两日,黎天弃就能下床走动了。第三日上午,村里又有人来找他杀羊。黎天弃跟柳依依招呼一声,径自出门去了。
一直忙到中午,黎天弃才提了条羊腿回来。
屋外没有人,黎天弃走进木屋,说了一句,“我回来了。”自顾将羊腿挂在墙上。
屋子里没人答应。
黎天弃扫了一眼,锅里还炖着羊肉,小桌上摆着碗筷,不觉心中奇怪。猛地发现桌上有三副碗筷,当即冲到屋外,往湖边左右看了一眼。却看见村中族长,抱了两个酒坛走过来。
等走到木屋旁,族长笑了笑,说道:“忙活完了?”将两个酒坛小心放下,又说道:“就剩下两坛了。等过阵子我再出去一趟,总要备些酒招待客人的。”
黎天弃心中一惊,问道:“什么客人?”
族长怔了一下,答道:“你们家不是来客人了么,还央我送几坛酒过来。”又侧头往屋里扫了一眼。
黎天弃心沉了下去,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忽然心念一动,问道:“那客人什么摸样?”
族长犹豫片刻,答道:“一个年轻人,斯斯文文的。你家媳妇也认得,专门跟我讨了两坛酒。”
黎天弃沉默一阵,说道:“多谢了。”
族长也不敢多问,低头看了看两坛酒,似乎颇有些不舍,说道:“那我先走了。这老酒上头,你留着慢慢喝。”
黎天弃也不理会他。族长又站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开。
过了许久,黎天弃拎起两坛酒走回屋内,在小桌旁坐下。拍开一坛酒,刚要抱起来喝,却看见碗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黎天弃放下酒坛,抽出字条看了一眼,上面胡乱写着几个字。
“杀兄之仇,夺妻之恨。宜山长亭,不见不散。”
黎天弃明白了,周身血液顷刻间沸腾起来,无尽的恨意聚在心头,渐渐凝成一把漆黑的弯刀。黎天弃随手一挥,便将小桌劈成两半,酒坛碗碟碎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酒味。
愣了一会,黎天弃起身走到火炉边,移开铁锅,抬脚踢翻炉子。
炉火引燃了烈酒,“呼呼”烧了起来。
黎天弃大步走出木屋,站在湖边,又回头看了一眼。
浓烟腾起,火焰已将木屋吞没。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去面对。黎天弃当即转身,跳入蔚蓝的湖水中。
有些东西,就算藏得再深,总有一天,你也要亲手把它翻出来。
徽州,栖凤山。
这一日上午,天气晴朗,暖风熏人。端木希晨读结束后,叶正做了一只风筝,招呼两个孩子出门放风筝。
两个孩子在平场上跑了一阵,好不容易把风筝放到了空中。叶正刚笑了笑,忽然心中一动,又转头看向平场边的青石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