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两人陷入了沉默。
元真自顾喝着酒,思绪却已飘远。
一个念头,十万八千里。
白素贞从腰间掏出两个香囊,放在元真的面前,沉声道:“如何?”
元真拿起其中一个香囊,闻了闻,笑道:“很香!花了多少钱?”
“二两银子!”
元真皱了皱眉头,道:“有点贵了!”
白素贞笑了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贵贱。”
元真笑道:“也是。有人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咱们这个姚道人,昆仑仙宫的左护法,是个辛苦人啊!”
旋即,元真有点好奇,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元真不太相信,道:“我不相信。”
“他说了天香楼,然后我就去了。去了之后,你来了。就这么简单!”白素贞缓缓道。
元真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会认为你我相见也是不良人故意安排?”
“不是吗?”白素贞反问道。
元真面露委屈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啊!”
白素贞淡然道:“是或不是,至少现在来看,没有那边重要。”
“这倒是大实话!这位姚道长,也是半只脚是天仙境界了。这两个香囊,多半被他做过手脚了。”元真把玩着香囊说道。
“二两银子也是钱,不能就这么浪费了!”白素贞不以为然道。
“送我一个?”元真笑眯眯问道。
白素贞望向雅间,道:“萧仙子如此钟情于我,岂能让她太过失望!”
“也对。礼轻情意重嘛!”元真略有失落道。
“说说卷帘人的事!”白素贞突然问道。
元真一时头大,看来,这顿酒真心难喝啊。
“你是卷帘人?”元真问道。
“你说呢?”
元真一脸无辜,是告诉她,你不说,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这天是没法聊了呀!”元真叹道。
白素贞取出云烟境,放在元真面前,道:“元兄应该识得此物吧!”
元真苦笑道:“你又知道了!”
白素贞笑了笑道:“猜的!”
“不过,我确实识得此物。此物名叫云烟境,共有九面,分别由九个人卷帘人持有。仅此而已!”
白素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元兄说话不痛快!”
元真委屈道:“白兄,我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你得容我喘口气,喝几杯酒,压压惊。”
白素贞笑了笑道:“不如请萧仙子过来,为元兄弹奏一曲,以解疲劳。”
“这敢情好!”元真举双手赞成。
这到了天香楼,总这么一个人喝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白素贞刚要起身,元真伸手示意她坐下,他亲自去邀请。
一盏茶功夫后,萧仙子和另外一个妙龄女子脚步轻盈走了进来。
萧仙子看了一眼对面的白素贞,眼波流转,奈何对面之人,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元真从袖口中取出那香囊,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白兄脸皮薄,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懂。这不,方才私下里让我把这香囊转送仙子,以表谢意。”
听到这话,白素贞眉头皱了起来,但又不好说些什么。
萧仙子信以为真,收起香囊,脸上灿若桃花,分外好看。
萧仙子来到古琴旁缓缓坐了下来,而另外一个叫香菱的女子则坐在白素贞与元真中间,替他们倒酒。
琴音响起。
仿佛自山涧的琴台飘出的第一声幽幽琴韵,整个雅间充满了书香和诗意。
听到琴韵,有泉的色彩,花的声音,月的皎洁,风的长吟。
仿佛,琴韵让一切都有了水的灵动,草的芬芳,有了对酒当歌的豪迈,履险若夷的沉稳。
萧仙子已然沉浸其中,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听着那高低起伏的琴声,让人想起独钓寒江的高洁,想起怒发冲冠的激愤,想起牧羊大漠的苏武,想起慨然出塞的昭君…….
在她玉指拨弄下,古琴将其珍藏的故事,一一展现出来,要么惊天动地,要么千古流芳,要么往古厚重,要么品性脱尘……
古琴,身不过数尺,在她手中,却胸襟博大,涵养天地。
古琴,弦不过数根,在她手中,却行云流水,演绎乾坤。
白素贞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她不相信,萧仙子能够弹奏出如此高深的琴韵。
元真看出她神情变化,笑呵呵道:“白兄听出什么来了?”
“这位萧仙子不简单啊!”
元真不也不反驳,望向他身边的香菱,笑道:“坊主,露馅了。”
坊主?
白素贞面露惊讶神色,打量起这个叫香菱的妙龄女子。
只见她“咯咯”笑出声来,一个照面,便恢复她本来的面目。
“这以后啊,你就叫我香菱,这个名字我喜欢。”坊主朝白素贞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缭绕中,白素贞看着这个叫香菱的狐妖,沉声道:“坊主亲自过来,倒是让人惊讶不已。”
香菱旋即望向元真,埋怨道:“还不是这个死鬼,非要拉我过来,不然,我还真不愿意过来。”
白素贞饶有兴趣看了他们二人,敢情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元真解释道:“白兄又不是外人,我就说了吧。这萧仙子呢,不过是香菱丢在长安城的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香菱今日过来,是有一笔买卖想要与你谈。”
香菱笑道:“就不知道,白郎君愿不愿意喽?”
白素贞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找我?”
香菱叹了两声道:“谁让你入了绮梦的心。自从青城山归来,这丫头心里装的全是你。也不知是我涂山狐族造的什么孽,非要与你牵扯一二。”
白素贞微微一怔,这倒出乎她的意外。
当初放出绮梦,无非是笔交易,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与宝青坊牵扯更多了。
“坊主要谈的什么生意?”
香菱弹了弹手中的烟杆,沉声道:“那丫头应该把她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吧。当年,我与吕洞宾斗法,被他斩了一尾,断了我登天之路。我苦寻千年,终于确定那一尾的下落。”
白素贞心中一凛,追问道:“在哪里?”
香菱突然笑了起来,俏皮问道:“你猜?”
白素贞沉思片刻,道:“昆仑仙宫?”
这时,元真接过话来:“原以为是在昆仑仙宫,但最终发现,不在仙宫。”
白素贞愕然。
如果不在昆仑仙宫,那这世间还有哪里可以不惧涂山狐族的怒火?
元真笑容玩味,显然是知道但不却不说。
白素贞蓦然一怔,还有一个与昆仑仙宫一样超然存在的地方,佛门的净土莲社。
吕洞宾乃道门天仙,按理说,应该是将此物交给昆仑仙宫封印才更合理,为何会落到佛门手中?
“绮梦说过,涂山狐族老祖乃西王母座下红人,吕洞宾就算想要杀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考虑到西王母的感受吧。”
香菱点头道:“他是考虑到了,所以只斩了我一尾,并未取我性命!”
白素贞无奈笑道:“你跟吕洞宾的仇怨,不是一般的深啊!”
香菱不以为然道:“他很想杀我,但又不敢杀我,就只能这般作为。我若是他,确实比吞吃苍蝇还要难受!”
“可我觉得,你比他更难受!”
“白郎君,那你还愿意帮我吗?”香菱将身躯朝白素贞靠了过去。白素贞没有躲闪,任凭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要怎么做?”
香菱嫣然一笑道:“那个叫竹黄的和尚,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吧。”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
香菱直起身来,轻声道:“竹黄虽为卷帘人,但他身份极为特殊。净土莲社不似昆仑仙宫,莲社人数极少,区区只有四人,除了竹黄,另外三人分别是丰干、寒山、拾得三位禅师。丰干禅师曾言,稽首文殊,寒山之士;南无普贤,拾得定是。”
白素贞神色微变,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寒山为文殊菩萨化身,拾得为普贤菩萨化身?”
香菱沉声道:“只是传闻,并未证实。不过净土莲社,确实为燃灯古佛的一处道场。”
白素贞陷入了沉思,突然想起曾在雷峰塔塔底看过的一本古经,文中这样说道:“师有一菩萨名为妙光,八子皆以妙光为师,妙光教化之,使次弟成佛,其最后之佛名为燃灯,其妙光即是文殊也,燃灯佛为过去佛,是释迦佛祖的师父,文殊则为释迦牟尼佛的师祖。”
“净土莲社是由谁主持?”白素贞突然问道。
香菱皱眉道:“虽没有明示,但实则是以寒山禅师为主。”
净土莲社是燃灯古佛的一处道场,那寒山为文殊菩萨化身,由他主持也就合情合理。
白素贞想起竹黄跟他说的下山意图,犹豫片刻,沉声道:“竹黄这次来到长安,是要带一个人去净土莲社?”
元真叹息一声,问道:“是法海吧?”
白素贞目露惊诧神色,问道:“你怎知晓!”
元真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竹黄如今身在荐福寺,法海也在荐福寺,这不明白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