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和尚远处,渐渐没入连华丽长桥两边的繁星华灯也不能照亮的黑暗后,辰景缓缓睁开眼睛。
阳光从窗口的缝隙中照射在脸上,他看见了趴睡在床边的苏喻,只不过昨天是小七对苏喻如此,现在却变成了苏喻守着辰景了。
轻微的动弹牵扯到腰背上长长伤口的剧痛,辰景低头看见自己被白纱布围了一圈又一圈,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
一片狼藉的房间和椅子上还未来得及洗的血迹斑斑的床单,让辰景想起昏厥前的记忆,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最后听到的好像是苏喻和小七六神无主的喊叫和自责,那是辰景自认识苏喻这么多天来从未听见过的愤怒。
在梦中辰景感觉到久违的宁静和开心,他与和尚的送别交谈不显离别悲伤,反如知己般相谈甚欢,可却是那样的短暂,殊不知已过去整整一夜。
辰景神情黯然的叹息,甚至有些遗憾,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就这样长眠不醒那也是极好的。
辰景的叹息声让苏喻清醒来,她见到辰景苏醒,重重松了一口气,像身负重伤的是她一样,有些瘫软而憔悴的坐倒在床边。
那个她父亲留下,被她视为无上荣耀,有悬壶济世之意的青纹小葫芦,也被她丢弃在凌乱的地上,沾染了辰景的鲜血,在地上随风轻摆着。
这本是重要的传家之物,这曾经被她视为亵渎的举动,在辰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一切在她眼里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你醒啦!没事吧?”苏喻顶着淡墨点缀的下眼皮,捂住嘴打着哈欠说道。
本来身为医师的她是不该怎么问病人的,但苏喻给辰景止血后,又整整一夜守在身边,两人对视时,她已经没有了昨夜的慌乱和担心,只是精疲力竭的瘫坐一旁。
辰景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从黯然神伤中恢复了过来,重新筑起心中厚厚的壁垒,遮挡他千疮百孔的内心和软弱,嘴角上扬道:“没事,无赖活千年嘛,你说的,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
“昨天的事小七和我说了,这到底...”苏喻重新将头埋入被子中,出言打断了他。
“不清楚。“辰景收敛了嘴角笑意,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不清楚?”苏喻抬起头,直视辰景。
“其实有些猜测,但还不确定。“辰景在苏喻的目光下慢慢直起身,嘴角挂着并不真诚的笑意道。
“那就是还算有眉目的咯?那你有何打算......”苏喻目不转睛的看着辰景。
辰景虚假的笑意在苍白的脸上凝固成无以复加的阴郁,他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朋友面前,所以只得提出话题岔开,一个苏喻不想聊得话题:”有些猜测,但我还要验证一下,你还记得那血手印是怎么.......“
辰景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苏喻的脸色,好似生怕她下一秒又如前些天那般失神落魄。
果真,就如辰景所预料般,苏喻在听到辰景的问题后,脸上出现了无以复加的恐惧,但她还是在极力克制着。
许久,当苏喻将低垂在额间的长发捋到脑后,才一边喝着有些微凉的水一边用发白的嘴唇将她所见逐一告知辰景。
其实苏喻所说与小七告诉辰景的也差不多,苏喻自己也不知道血手印是怎么来的。
昨天她叫在小七去寻辰景后,就一直待在房间中等待二人到来,她也知近来镇里怪事连连,所以也将所有房间所有的门给反锁了,可当她看到衣柜时却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恐惧与好奇,不知为什么的心中那坚不可摧的心墙瞬间崩塌,在恐惧与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打开了衣柜。
可打开衣柜后,发生了什么苏喻已经记不得了,或者说像是被抹除一样她无法想起,但只有触及那段记忆,她心中就会升起无尽恐惧,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惧,好似只要她想到那衣柜、那血手印,她心中所有让她恐惧的记忆、无论是真实得、还是自己想象得都会如刻骨铭心一般,让她恐惧.......
苏喻一边说一边收拾房间,好似这样能驱散心中恐惧一般。
片刻,当苏喻讲述完后,她终于抵挡不住倦意,叮嘱了辰景几声便往自己房间走去,可辰景那会随她的意。
苏喻走后,辰景便立刻穿好衣衫,遮挡住身上的伤痕,像是重新给自己套上厚重的坚固枷锁般。
苏喻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但却与辰景那时所在宅子所查有些不一样。
苏喻说她把所有房间的所有门给反锁了,但辰景那天看来却是正锁的,且不能回忆,一旦回忆就会出现无数恐惧的记忆阻止她回忆。
这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她脑海的记忆节点上了一道锁,一旦触及,就会有各种记忆片段,组成或真实、或虚幻的记忆来阻止她回忆那天真正发生的事情。
这是被直接洗去记忆还要麻烦却精确的手段,仅次于修改记忆和编造记忆一类。
这种手段,这种对神识认知的操作,怕是要在此道浸淫多年的人才能做到,而且至少是金丹期修为。
如果真是金丹,且对神识磨练到极致,那么自己发现不了来者踪迹也是正常的。
辰景一边细思着,一边轻轻渡步,怕打扰了什么人一样,向外走去。
砰~
当,嗡嗡~
可刚一开门,辰景就撞了向他跑来端着水盆的小七,水盆高高飞起,水洒了一地后,水盆落地发出了久久不散的金器颤音,不过所幸水并不热,可苏喻却被惊醒了过来。
“小七,发生什么事了嘛?”苏喻带着极度困倦的低沉声音从远处传来。
“没事,没事。“小七看着不停摇头的辰景,忙对苏喻喊道。
“辰大哥,你要出去?苏姐姐说你伤没好之前不能出去的。“待苏喻那边房间的声音再次静止后,小七低声对辰景说道。
“小七,时间紧迫,小镇已经......这已经是第四条人命了,尤其是昨天.......“辰景有些口干舌燥,他不清楚这些事该不该和一个未韵世事的小女孩说,该怎么说,他不想让女孩觉得世间险恶、人心叵测,但同样他也在担忧小镇的情况,一时有些言语晦涩,舌头打结。
“辰大哥,我懂,你知道你想什么,我都懂,但我昨天看到你满身的伤痕...我...不想你去.......“小七说着泪眼婆娑的哽咽起来。
“小七,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有些事情是大人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你以后会明白的。“辰景半蹲下来摸着小七的头,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小七,帮我一个忙好吗?“
“你说。“小七想止住哭泣,可她越这样就哽咽得越厉害。
“小七,苏姐姐累了一天了,但她其实也是很害怕的,不敢睡得太沉,你去赔着苏姐姐好吗?“辰景一边轻柔小七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
“好...好的。“小七看出了辰景眼中的忧愁和坚持,应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