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店里空无一人,后院处,胖大婶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拨拉着眼前一大堆称得上香料,又或许只是香,但称不上香料的东西,她似乎在思考着新的香料配方,整个过程中,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辰景三人的到来,一直都保持着那个沉思着出神眺望的姿态,谁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在神游,还是真的在思考。
辰景几人站定在距离胖大婶数丈之外,默不坐声,身如磐石的默默地看了近半个时辰。
而在辰景他们观察的这半个时辰里,胖大婶几乎没挪动过屁股,偶尔几次一蹦而起,就是用胖手乱抓出各种香料、药材,混杂在一起就扔进燃烧着豆秸的釜锅里面煮开。
此情此景,真是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闻者皆悲伤,泪流皆成河啊。
而闻者之所以悲伤,是因为在这时候,各种或香,或臭,或复杂至难以言语的味道就会从釜锅中传出来,无孔不入,任凭辰景几人怎么捂住鼻子,还是拼命钻入鼻腔。直到最后,他们不得不退出乌烟瘴气的饺子铺,才能齐齐的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解脱之色。
“师兄,你苦啊,难为你了。”辰景长叹一声,感同身受地握着王壮壮的肩膀,王壮壮点了点头,满脸激动,一脸“你终于懂了”的表情。
“师弟,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根本无从下手啊!”王壮壮哆嗦着,说道:“等会儿她回过神来,就要开始折腾兄弟了,师弟,你可要救我啊。”
辰景闻言,摸着下巴沉吟起来,稍顷,他豁然抬头,好像发现什么似的,某个方向眺望过去。
“师兄,你发现没有?”辰景伸手一指一方,说道:“胖大婶位置坐的方向有些奇怪啊,好像是有意朝向那个方向的。”
王壮壮随着辰景所指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得在镇口旁边不远,一座难得的红砖青瓦大宅房映入眼帘。
“咦,那里不是?”王壮壮觉得那个地方分外眼熟,沉吟片刻,脱口而出。
“镇长家!”
辰景点了点头,比着手势,继续说道:“如果忽略掉院墙这一类的东西,你说胖大婶像不像一直在冲着镇长家发呆?”
经过辰景提醒,王壮壮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进入浮生镇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就是在那里解决了当时觉得平平无奇,现在格外怀念的晚饭。
继而,王壮壮一蹦而起,约莫三尺之高,惊声尖叫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胖大婶暗恋镇长?这,这,这这这~”
王壮壮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胖大婶的体型,那一条胳膊赶上镇长的大腿粗了,而且镇长可是有家世的人啊,这两人怎么能往一起凑呢?
他完全就没有,也没敢朝着这个方向想过啊。
王壮壮想着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好像在脑海中看到少男(浮生镇镇长)少女(胖大婶)在夕阳下奔跑、水池中嬉戏,花丛中玩闹,卿卿我我,你浓我浓的画面,可随后又为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景象给恶心到了,又是一阵干呕。
辰景也明白王壮壮所想,也觉得有些不靠谱,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是条线索,你可是顺着这条线索努力看看。”
话音一落,辰景就快速的,极其不负责任的扭头,完全无视了王壮壮眼巴巴的目光,转而对顾瑶月说道:“走,去你那里看看。”
顾瑶月自无意见,微微颔首,在前带路。
对顾瑶月帮工的那个女子,辰景倒是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是跟顾瑶月性子差不多,全身上下满是清冷疏远味道的女子。
一路上,辰景听顾瑶月介绍,才知道那个女子名叫五丈余,取自’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的五丈余,是浮生镇上唯一的裁缝。
五丈余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漠不关心,生平所好就是试尽所有可以拉丝抽麻的东西,用来制成布料,短短几天时间里,什么金、木、水、火、土,石、叶、肉、骨、头发等等,无论什么千奇百怪的材料,顾瑶月都见识了个遍。
不仅是见识,顾瑶月还要负责浣纱、织布、染色,最后裁剪,才不是她的活儿。
这也就算了。
五丈余还养了一只蜜袋鼯,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蜜袋鼯,那只蜜袋鼯除了赖在五丈余的身旁时候,就是在漫天滑翔、飞舞。
而一身绒绒长毛的五丈余,除了经常飞得不见影踪,要顾瑶月四处去寻觅外,它飞翔事还抖落无数绒毛需要顾瑶月打扫,明明那么小一只,可身上的绒毛还想无穷无尽一般。
所以顾瑶月每天除了正常的活计外,还有喂食、和蜜袋鼯捉迷藏,最后捉它回去了,还有打扫收集它的绒毛。
顾瑶月被这只蜜袋鼯折腾得精疲力竭,要不是还顾忌点形象,还有女子的矜持,说不定早跟王壮壮一样泪眼汪汪地的,就差扑向辰景大腿求他指点了。
“五丈余?这名字,唉。有点意思。”辰景眼光深邃,呢喃道:“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闻名不如见面,辰景想着和顾瑶月、王壮壮,三人前后走进了五丈余的绣庄。
浮生镇里面,也就是这家绣庄最像样子,浓荫匝地的高大桑树下养着蚕,清净典雅的小屋内有三至五个绷架,与外界相比差别不大,就是生意实在是惨淡。
站在绣庄外遥望,辰景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镇上的人到这绣庄边,都是绕道而行的,好像哪里不是什么绣庄,而是养着什么猛虎凶兽一般。再回想起之前刚入浮生镇的时候,五丈余似乎也如隐形人一般,没有什么存在感,若不是顾瑶月选了这个与她气质相近的人,辰景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这是为什么呢?”辰景想着,脚步不停,带着王壮壮两人,踏入绣庄中。
“你们要做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