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偏殿,被挥退的桑月给自己施个清尘术,然后回到自己的寝殿直接趴在榻上,搂着引枕等物舒适地打几个滚才沉沉睡去。
自从到了仙域,日常练功就是一种休息。
这种趴趴睡是她做为凡人的习惯,在星燧大陆也不曾这般肆意。搬到岚水镇隐姓埋名独居一座宅子,且无亲无朋在附近受自己牵累这才敢放松一段时间。
到了仙域,尽管活在仙尊的庇护之下,尽管生活环境前所未有的安逸,负罪感始终追随着她。
毕竟修炼就是一种休息,这么躺着睡简直浪费大好时光。
后来,她养成了睡着也在修炼的习惯。但今天没练,直接沉沉睡去。今天被新冒出来的故人吓得够呛,神经处于高度紧张中,回到宴上才稍微放松了些。
一般来说,在仙域偶遇故人是一种幸运。
顶多乍然相逢时吓了一跳,过后的谈话相对友好,应该没什么好怕的。可不知为何,对方带给她极强的压力,跟他谈话的时候一直绷着神经,不敢松懈。
重返大殿的宴上过渡一下情绪,眼下回到寝殿才有空回放当时的场景。
经过观察,阿姐对云长笙的评价应该偏差不大。至于他在面对自己时的和颜悦色,焉知不是昙花一现?对方长相惊艳,身份显赫,能得他青眼理该荣幸。
但与虎为伴,整日里提心吊胆实非她想要的未来。
她没有助人情结,她的人生已经足够坎坷,没必要再为自己的仙途添砖加瓦增加难度了。想通这一点,想到这里是仙尊的地盘,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上场。
霎时心神放松睡得肆无忌惮,毫无心理负担,然后一睡就是几天。
……
宴席早散了,孟吉、菏羽继续回到玉尘宫司值。他俩本想在当晚再开一次全宫宴,来一场自己人的宴席。由他俩聊前线的事,她聊一聊尊上和宫里的事。
结果阿满跑出来说她太累了,仍在睡觉。
两位侍者想不明白,仙尊平日根本不必怎么侍候;那架琴既不搭理她,也没再揍她啊,她是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子的?
阿满不知该怎么解释,主人一直压力山大,但说出来别人只会认为她杞人忧天。
世间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它知道孟吉、菏羽,甚至仙尊都有各自不堪的过去,包括自己也有。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她的境况和感受在别人眼里可能不算事,就跟桑家人一样。
且有些想法毕竟是她的隐私,不宜外扬。说多错多,不如什么都不说,嘿嘿两个字敷衍过去。
但,孟吉、菏羽肯被它忽悠,仙尊却不好糊弄,直接进入她的寝殿看个究竟。夭寿的是,它本想跟进去瞅着些的,结果被他扔到庭院里险些冻成冰蛟~。
被紧随其后的孟吉、菏羽给捡了出去,直奔东殿的暖阁里好酒好菜供着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阿满没上当,斜睨两人,“你们三个是有什么阴谋吗?”
“啧,”孟吉笑道,“哪有什么阴谋?阿桑以前可不这样的,那天见了长笙公子之后状态就不太妥,主上担心很正常。怎么,你不担心?不怕她中了别人的招?”
“不怕,”阿满一脸笃定,“我是她的契约妖兽,她中没中招我很清楚,神经紧张而已。”
“可长笙公子不是声称她的故人吗?怎会神经紧张?”菏羽皱眉不解问道,“难道她发现这位故人不是故人?”
话虽拗口,自有道理。故非故,是该紧张的。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哪位故人,只隐隐觉得他有些可怕……”面对孟吉、菏羽,阿满有选择性地透露些许。
这俩平时对它挺好,对主人也好。
就算菏羽总看不惯她的斤斤计较,关键时刻还是站她这边的。瞧,得知主人对长笙公子的直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它竖起大拇指。
“别看她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还算机灵。”菏羽略加赞赏。
嗯,孟吉点头赞同。
两人的反应让阿满心情沉重,一个人认为他有问题,或许是偏见;如果很多人都对他有偏见,那可能不是偏见……难怪主人那么累,这种故人她哪敢认?
唉,阿满喟叹。
……
此时的西殿,仙尊来到榻前凝视片刻。听着她和缓的呼息,看着她趴睡的姿势,双手还呈投降状搁在软枕上。瞧这模样分明是正常睡眠,身躯并无异常。
可她见过的人是云长笙,对方的道行本在众仙之上,又是真机血脉。
父母皆是上仙,对于唯一的亲子少不得一堆法宝傍身。自己纵然位及仙尊,也不敢轻视真仙的一番护子之情。偏那小子任性暴躁,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
遇上被自己纵容得逐渐显露本性的她,出言率性不加掩饰,恐惹他不高兴。
想到这里,银发仙尊来到榻边坐下,挽袖伸手,触碰她的灵台施术试探……
距离宴席结束的第五天,桑月半夜醒来一瞧,居然还维持着趴趴睡的姿势。可见是真累了,丝毫不见躯干有任何的不适感。
冰玉榻在另一间室,叫次卧,平时练功歇息就在那边。
主卧用的是仙木榻,想偷懒的时候就回到这边横着睡、趴着睡都可以。甚至不必运行御寒术,任凭她舒心安心地睡个够,可她没想到这次一睡就是几天。
阿满盘在榻边的床案(床头柜)上睡得正香,上边铺着小软褥,巴适得很。它不怕冷也不怕热,怎么舒服怎么来。
见它睡意正酣,桑月没打扰它,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殿。
室外月华清朗,把庭院的景物照得格外清楚明晰。一股凛冽寒意袭来,让她激灵灵地打个了冷颤。自从仙山的气候与仙域同步,即便是凛冬也无需持术。
御寒之术,仅用在仙尊用法力凝造出来的雪境里。
在正常的冬季用不着,身为仙人,如果连这点寒意都抵御不住,还要持咒保持暖度未免太过孱弱了。她心绪轻松地越过庭院,离开西殿到外边赏夜景去。
自己的居住环境早就看腻了,她其实更喜欢去巡山,可以游览沿途的迷人景致,直叫人流连不舍。
习惯性地往日常出行的崖边走去,即那天送别云长笙的地方。
刚走两步又顿住,因为想起之前半夜到崖边观景,很不幸地巧遇仙尊也心血来潮出现在崖边……果断转身面朝另一个方向,目标明确、步履轻快地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