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熙送来的糕点挺多,形状各异,有些好吃有些味道一般,看样子的确是大家一起做的。
小桃进屋之后,看到桌子上摆满的糕点,指着其中一块云糕道:“这肯定是温姑娘做的。”
“你怎么知道?”贺临好奇,这上面也没做什么记号啊。
“温姑娘前些日子问我老爷你喜欢的糕点,我便说了这个,而且还说了老爷你喜欢红豆馅,你看。”
小桃拿起一块云糕,从中间掰开,里面的馅正是红豆。
贺临撩起袖袍,拿起一块云糕:“原来这是温姑娘做的,确实好吃,比你做的还好。”
小桃不服,气势汹汹的一口吞了手里的云糕,仔细品尝之后,宛如泄气的皮球:“确实比我做的好吃诶……”
贺临笑起来:“不错,诚实是个好品质。”
“不行,我要向温姑娘好好学学。”
“再过半月温姑娘应该就要回去了,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马不停蹄的去找温姑娘拜师。”
***
第二天,贺临如往常那般去县衙上班,快到中午的时候,杨主簿却慌忙的找到了她。
“堂尊,有人看到臬台大人带了兵,正匆匆往县衙这边来呢!”
“何大人?”
“是啊堂尊,你说是不是挪动税款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太过着急,杨主簿满头是汗。
贺临不慌不忙的从椅子上起身。
“既然何大人来了,那就与我去门口迎迎他吧。”
见她这淡定的模样,还要去门口迎接,杨主簿都傻了。
这是什么?放弃抵抗了?
贺临没管他是什么心思,说完之后抬步就走,杨主簿只能认命跟在后面。
在县衙门口站了大概一分钟,何田禄带着三十多个兵来了。
大庆官场的官员皆爱蓄须,何田禄也一样,留着山羊胡,但他身形偏瘦,颧骨高,脸窝有些凹陷,配上这胡子,倒真的像极了一只老山羊,即便是大红的官服,都衬不出什么气质。
见贺临居然就站在门口,何田禄笑了笑:“贺知县,你知道本官这次来,是来干嘛的吗?”
“何大人,下官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我这次来……”何田禄拖长尾音,随后骤然拔高声音:“是来捉拿你的!”
贺临不慌不忙,脸上甚至挂笑:“敢问何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未经指示,挪用税款,这个罪够不够啊!”
“何大人可有证据?”
何田禄虽站在台阶下,与站在台阶上的贺临有落差,但为官多年,气势一点不比贺临不弱,伸手遥遥一指,十分霸气:“有没有证据,核对你县衙的账簿便能知晓!”
杨主簿看着何田禄剑拔弩张的样子,在一旁疯狂冒汗。
反观贺临,仿佛只是与一好友聊天般淡然。
“何大人管着臬司衙门,监察一省是职责所在,只是下官不清楚,何大人凭什么认定下官挪动了税款?若大人核对完账簿,发现这事根本不存在,那请问大人,下官名誉受损之事,谁来承担呢?”
何田禄没想到她一点不慌,居然还想让自己赔罪。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没有确定之事,何田禄当然不会承担风险,跟贺临打起了太极:“你刚刚也说了,监察一省乃我这个按察使的职责所在,若你是清白的,大家自然有目共睹。
要是省里每个县衙,都像你这样拦着臬司衙门办公,嚷嚷着要我负责,那这公务,我是处理还是不处理了?贺知县……”
说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到贺临面前:“让开!”
贺临非但不让,还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的路:“何大人,你当真要进去?”
“我有何不能进去?让开!”
贺临不动。
何田禄瞪着眼睛,怒目而视。
气氛僵持,杨主簿在旁边弓着腰,像颗老山参一样,不敢抬头。
一阵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贺临循着声音望过去,微微扬唇:“何大人……接旨吧。”
何田禄一愣,正想问,一道凌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圣旨到——”
看到锦衣卫,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锦衣卫下马,展开圣旨,高声念道:“自古帝王治天下之道,以励精为先,以怠荒为戒,朕自登基以来,日夜勤勉,唯恐负先皇托付之深恩,然时事艰难,去年各省天灾不断,朕心如刀绞,殚精竭虑,偏有国之蠹虫,贪墨受贿,盘剥百姓……”
圣旨很长,后面何田禄听的不真切,如今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念完圣旨之后,锦衣卫看向何田禄:“将何田禄给我拿下!”
“是!”他身后的两名锦衣卫大阔步走向何田禄,一把将其从地上拎起押走。
收起圣旨,锦衣卫走向贺临:“贺大人,别忘了往杭州去一趟,将这些贪官抄家的事,皇上让你办。”
“是,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
其实挪动税款这事是个地雷,贺临心里清楚。
可她同时也知道,这个地雷引爆是有时限的,一旦她补上税款,就没用了。
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引爆,都会跑去将它引爆。
唯一能会有这种能力,有这种想法的,就只有梅承安那帮子人。
但贺临怕他们吗?当然不怕。
她在淳岭的每一天,都是数着这些人的死期在过呢。
高瀚远的口供一交,圣旨一来,这些人就玩完了。
因此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圣旨什么时候到。
前些天秦渊来家里看她的时候,她就顺道问了一嘴圣旨的事,知道圣旨今天会到,面对何田禄才这么不慌不忙的。
***
这道圣旨下来之后,不止是浙江,整个朝野都为之震动。
这是皇上第一次,对太子党和六皇子党同时出手。
不少人觉得这是皇上要打击朋党的信号,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当然,内阁首辅杨和谦,次辅吕兴文,各自作为太子党与六皇子党中的核心人物,心态还是十分稳得住,尤其是杨和谦。
这次在浙江,虽然太子党也有损失,总归没有六皇子党损失大,布政使与按察使都折在了里面。
杨和谦与吕兴文斗了这么些年,心里清楚,在这种事情上,输的少就算赚。
吕兴文也是十分无奈,本以为皇上这次只是想敲打一下他们,不准备做的太过分,明明发去浙江的圣旨也是这个意思,怎么就突然出手这么狠了呢?
内阁呆了这么些年,吕兴文也不是傻子,虽然明面上看起来,是因为贺临交上去的口供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但实际上,做决策的人还是皇上。
自始至终,贺临只是递了刀上去,这把刀砍不砍下来,要用多大的力砍,都是由皇上这个执刀人决定的。
看来他们这些年在浙江确实做的过火了,皇上居然连太子党都顺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