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这边的事情,一直到七月末才结束的差不多。
弄完这一切,秦渊也要回京了。
他原本是领圣旨来巡堤的,刚开始帮贺临出狱,也没想到自己会后续揽上这么多的差事,在浙江足足呆了两个月。
而且回京之后,还要就这些事情对皇上进行汇报。
他离开的当天,原本已经回淳岭的贺临特意来了杭州送他。
天气依旧炎热,大太阳挂在头顶,一百多人的亲王卫队排列整齐的站在杭州城门,整装待发。
棕红色的高头大马旁,贺临正站在秦渊面前,与他作别。
一般来说,应该是贺临对远行的秦渊多说点保重之类的话,可实际情况却反了过来。
“如今浙江大案虽已了结,但你不要掉以轻心,你已经彻底得罪了太子和六皇子,之后的日子不会好到哪去,现在他们是忌惮着你是功臣没动手,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若是有机会将你置之死地,他们是不会手软的。”
“劳烦王爷挂心,王爷说的这些下官心里都有数,只是我势单力薄,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多加小心。”贺临熟练的卖惨,当然,说的也是实话。
“回京之后我会向父皇上奏,尽量帮你说话,你此次在浙江立了这么大功,肯定是能升迁的,淳岭的各项事务,着手准备处理一下吧。”
贺临要的就是他这话呢,却还一脸惶恐:“王爷有这份心,下官已是十分感激了,升迁不敢奢求。”
一旁的李春上前一步:“王爷,该出发了。”
秦渊点点头,利落的跃上马,他衣袍在空中划出弧度,是象征皇室的明黄色,转头看向贺临,扬起一个笑,声色润朗,难得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模样:“贺大人,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会,若你有机会升到京城,换我来迎你。”
贺临弯腰行了一礼。
随着一声令下,卫队出发。
不知走出多远,秦渊回过头,城门站着的许多官员已经模糊,但他依旧能从一众红色官袍中,认出站立如松的那个人。
***
这段时间,那些从鼎丰村被救的十几名女子里已经有四五个都被家人接了回去。
有些被接回去的时候,家人是高兴的,有些脸色则不太好,像是不太愿意来接一样。
温云熙一个个将她们送走,看的多了,也不免担心起来。
爷爷会不想让她回去吗?
可是仔细想想,她又打消了这种顾虑,甚至对自己怀疑爷爷而感到羞愧。
随着人越走越多,原本热闹的县衙后院也越来越冷清,到最后,只剩下温云熙和一个叫魏白萱的女子。
魏白萱家里没人来接,和温云熙一样由县衙花钱送回去。
这天,温云熙和魏白萱提了木桶,打算去河边浣衣,可还没出县衙,行至二堂回廊拐角,忽然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诶,你说温姑娘怎么还没走啊?”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想留在我们淳岭吧。”
“留在淳岭?谁留她?你吗?”
“哎呀,我当然愿意的很啊,你忘了,那晚她来击鼓,那里衣下真是婀娜多姿……啧啧,可惜啊,恐怕人家看不上我们。”
两人会意的一阵淫笑。
“我前些日子还看到她去找堂尊,可也不想想堂尊是什么人?二十一岁的进士,又生了副这么好的相貌,多少女人排着队想嫁,看得上她吗?”
“诶,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了,做不了正妻,可以当个小妾啊。”
“哈哈哈,有理有理!”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魏白萱听得真切,转头看去,此刻温云熙正低头垂眸,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只是提着木桶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
魏白萱拉住她另一只手:“云熙,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就是嘴碎!”
“魏姑娘说得对,你不要听他们的。”
一道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皆是一惊,转过头去,贺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正站在她们身后。
她们都吓了一跳,温云熙甚至连手上的木桶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两个衙役循声而至,一过拐角看到贺临三人,魂都吓飞了,慌乱作揖:“堂尊……”
贺临从温云熙两人中间越过,走到这两个衙役面前:“衙门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在当值的时候嘴碎的是吗?”
两个衙役吓的跪了下去,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小的们该死,小的嘴碎!堂尊恕罪,小的跟温姑娘道歉!”
“自己去马典史那领十大板。”
两个衙役都要哭了,可贺临向来说一不二,他们只能一脸愁云惨淡的起身离开。
待二人离去,贺临这才重新转向温云熙两人:“是我御下不严,除了他们,我也应该同温姑娘道歉。”
温云熙重新将地上的木桶提起,摇了摇头:“不,不是大人的错,大人这个歉我不能受。”
温云熙读书多,有主见,心气也比寻常女子高,那两人如此编排她,她肯定是生气的,贺临作为同样被编排的当事人,也没什么办法安慰,说多了反而尴尬。
“委屈温姑娘了,留在这明明是为了帮忙,却还被误会,我会尽快命人将你送回福建的。”
没想到温云熙听完之后反而说:“我虽生气,但不委屈,而且贺大人已经罚了那两人,这就够了。”
温云熙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明白贺临这是帮她们出头,而且礼数还十分周全,她再生气,倒显得不知好歹了。
“温姑娘深明大义,在下惭愧。”
贺临走了之后,温云熙和魏白萱也出了县衙,到了河边。
一边洗衣服,魏白萱如往常那样与温云熙聊天。
“云熙,贺大人真是个好官,你不觉得吗?”
“嗯。”
“云熙,你真的不喜欢贺大人吗?上次做糕点,可就你最花心思了。”
“不喜欢。还有,你不要随便说这些了,要是叫人听见,编排我就算了,还连累大人。”
“贺大人对你这么好,怎么会计较这种事呢?”魏白萱边笑边冲她挑挑眉。
“那是因为我的爷爷是他老师,他又可怜我,才比较照顾我。贺大人若是要娶妻,当选一个配得上他的名门小姐。”
言下之意,你觉得自己配不上?
魏白萱原本想问,但看温云熙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随即闭上嘴,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