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仁摇了摇头:“难,城外已经聚集了几万灾民了,每日放粥两次,但灾民数量不断在增加,以漳州的余粮坚持不了多久。”
“中丞大人可是要其他府县调粮支援漳州?”
“我确实正有此意。”发现朱立群表情不对劲,李鸿仁眉梢微动,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是觉得……中丞要不要先等等朝廷那边的消息下来再做行动?”
“朝廷的消息下来或许不要几天,但赈灾粮发过来起码还要大半个月,漳州的余粮可撑不过半个月,灾民没东西吃,那会饿死多少人!”
“中丞,实不相瞒,我如今在等杨阁老的书信。”
前些天的倭寇之劫让贺临侥幸躲了,这次的灾民,他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
朱立群觉得如今是搞死贺临的绝妙机会。
太子那边肯定想法也一样,所以与其说在等朝廷的消息,朱立群实际等的是太子那边的消息。
如果他们有意借这次灾民的事情发挥,肯定会联络他。
毕竟自己就在福建为官,而且还和李巡抚交好,最适合做这些事。
但正是因为和李鸿仁交好,朱立群才会想来提醒李鸿仁。
即便李鸿仁不想依附太子,最好也不要在此时帮贺临,即便要给贺临送粮,也别送太多。
若是非要搅合进这滩浑水里来,将太子和六皇子给得罪,那之后问题可大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太子和六皇子那边的具体决定,但朱立群对这事把握很大,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贺临的。
李鸿仁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哪能不明白朱立群的言下之意,他坐在太师椅上,扶着膝盖沉思片刻,最终点头:“齐修你的话有理,还是等朝廷那边的消息下来再说吧。”
贺临的事情确实很麻烦,他如果得罪的只有太子或六皇子任何一方,李鸿仁可能都不会这么忌惮。
可他把两方人都得罪了。
未来的皇帝,基本就是从这俩人里二选一。
现在帮贺临,就是得罪以后的皇帝。
只是漳州的那些百姓……
李鸿仁闭了闭眼。
看李鸿仁神色沉重,朱立群安慰道:“不是中丞你的错,大势如此,只能苦一苦百姓,事情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李鸿仁起身,望着那块政肃风清的牌匾,长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吧。”
*****
禹保村的倭寇被清剿的消息,毛竹岛上的倭寇过了好些天才知道。
自从占领了毛竹岛之后,他们就在岛上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
毛竹岛临海,白天涨潮,晚上落潮,到处都是滩涂泥地,进可攻,退可守,他们的目的就是以毛竹岛为基地,之后便好走私庆朝的货物,和一些海商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
进入福建的那几百名倭寇,其实是故意放出去的,就是想试探一下如今大庆朝廷的实力如何。
如果大庆实力不行,他们也没必要找海商,直接抢掠便是。
就这结果来看……还是找海商合作更为划算。
*****
李鸿仁离开漳州的第二天,漳州便下起了雪。
这次的雪很大,鹅毛般纷飞。
州衙里,贺临看着这样的情况,不由担心起外面的灾民。
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门去,登上瓮城的城墙后,她朝外面看了看。
城外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人从城门下排开,一路往天边延伸。
城墙上的风很大,没一会,就冻得手冰冷,贺临只好往掌心哈两口气。
纷纷扬扬的雪飘进门楼里,落在她的斗篷上,小桃拿了伞,为她撑着。
有些灾民到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去,但棚子远远不够,大部分人还是只能缩在一起取暖。
贺临眉心紧蹙:“这雪……下的真不是时候。”
本来就冷,还降温下雪,现在更冷了。
当真应了那句雪上加霜。
负责此处城门守卫的参将此时上了城墙,看到贺临,弯腰行了一礼:“见过州牧大人。”
“让各个城门的备军处都熬些姜汤,给外面的百姓们发放。”
“是。”
贺临抬头看向远处,那里还有灾民在过来。
灾民越来越多了……
俞光友听她到了城墙上巡视,此时也从下面上来了,贺临看到他,问:“这几日情况如何?”
“城东城北闹起了好几次事,不过都压下去了。”
“他们因为什么闹?”
“抢粥,还有些是嫌弃粥太稀,这些灾民里有些是农民,有些是平日就游手好闲的混子,最爱惹事。”
“灾民们的情况怎么样?每天大约增长多少?”
“三四千吧,今天好像来的更多了,可能是因为这场雪,若这雪继续下,还会更厉害。”
贺临眸光沉沉:“照这样下去,漳州的余粮不过两天就会用完。”
原本以为漳州的余粮能撑十天,现在看来,七天都有可能撑不过。
福建其他衙门的粮若是运不过来,外面的这些百姓饥寒交迫,不知会饿死多少。
贺临的眉心一直未松,又往掌心哈了口气。
*****
前些天从大哥那知道雍王为什么不准这门婚事之后,秦怀慕思来想去,还是不肯放弃。
女子活一世,婚姻乃头等重要的事情。
与其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相看相厌的过一辈子,她一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贺临得罪了太子与六皇子又如何?
她爹爹是皇上的弟弟,是这两人的堂叔。
偌大的雍王府,保不下一个贺临吗?!
想通了这些事之后,秦怀慕二话不说找到了雍王。
一听秦怀慕是来说这件事的,雍王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说了说了贺临不是良配,天下这么多男子,你找谁不好啊!你非要跟着贺临受苦!”
“爹爹!贺临怎么不是良配,你还能找出第二个能写出《将进酒》那样诗词的人吗?!”秦怀慕拉着他的袖子。
“是,他是很有才华,可他如今是个什么处境,你大哥没跟你说吗?”
“说了,我不在乎!”
雍王很无奈,在他眼里,自己不让秦怀慕嫁给贺临,那都是为了秦怀慕好,结果秦怀慕非要钻这个牛角尖。
秦怀慕脾气倔,雍王先选择了好言相劝:“慕慕,你好好想想,你每个月吃穿住食要花多少银子?这个月你光是裁衣,就花费了整整七十两,贺临一年的俸禄才七十两啊!你嫁过去,他连你每个月做衣服的钱都付不起!”
“那我不做就好了!更何况我是郡主,我也有朝廷发的俸禄,我干嘛需要他养我!”
雍王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一拍桌子起身:“秦怀慕!平日里我是太纵着你了是吗!”
“爹爹!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因为担心这些事情就退缩呢!我喜欢贺临,我就要嫁给他!”
“他之后若是被流放,你也跟着他一起吗!”
“爹爹,若我嫁给他,他就是郡马!我们堂堂雍王府,护不住他贺临一个人吗!还是说爹爹你根本就不想护着他,你就是嫌他麻烦!”
啪!
一记耳光甩在秦怀慕脸上。
秦怀慕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雍王,眼圈一下红了。
从小到大,这是雍王第一次打她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都拦着她!
她不就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秦怀慕扭头往外跑。
雍王也有些懵,在原地愣了一会,看着她的背影,阴沉着脸吩咐一旁的贴身太监:“去,把郡主抓回来,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房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