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辑这个事情,你若爱做就做,不爱做,我重新找人,别伤了身子。”
温云熙摇摇头:“不,我很喜欢这个差事,若天天闲在院子里,才叫我觉得无趣。”
虽然稿件不是她写的,但《福建报》算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
她筛选出的内容,能够帮助百姓广开民智,知道世界的精彩,看着报纸卖的好,认可的人那么多,她也有种成就感。
“下期的报纸,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除了一些没有经过证实的小道消息,有趣的内容还真的不多,相公也知道,我们的报纸偏严肃,不像那些整天个风花雪月的小报。”
贺临眸子转了一圈,犹豫着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开了口:“今天漳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织造局跟洋人谈了十万匹丝绸的生意,前些日子,船队从漳州出发,将这些丝绸运去濠镜给洋人交货,可是这批货船中途出了事情,被倭寇给劫了,只回来了两条船。”
“这……”温云熙愣住。
难怪贺临今天各种愁云惨淡。
“本来我不打算跟你说的,只是这事也瞒不了太久,尤其你报社手下还有一批等着收集各种消息的记者,但是云熙,这件事,不能出现在报纸上,你明白吗?”
皇上对这事会生气,一是因为损失大,十万匹丝绸啊,那是多少钱?
二则因为太丢脸,朝廷的货船,还是带了战船护送的货船,这么被倭寇给抢了,可不丢脸吗?
这种丢脸的事情,能传的人尽皆知吗?
或者换个说法,别的报纸能,福建报不能。
原因很简单——福建报有贺临的参与。
虽然一般普通百姓并可能不知道贺临这个幕后老板,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景历帝的。
想想,景历帝本就因为丝绸被劫在气头上,结果一看,你个漳州知州,原本就跟这件事沾点关系,现在还放任下面的报社将这件事扩散出去,这岂不是纯纯的找死吗?
所以,这件事其他报纸可以登,福建报不能。
温云熙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疑惑问:“为什么这件事不能登报?”
“船是从漳州出发的,皇上保不准会迁怒于我,而报社又是我一手带起来的,这个时候福建报登这件事,皇上对我只会更生气。”
“可其他报纸若登了,我们报硬是不登,是不是会伤及口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吧。”
虽然这么做,报社里其他的编辑肯定会有异议,但事关贺临,温云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听她答应下来,贺临稍稍松了口气。
自从把报社交给温云熙,贺临就很少管审稿的事情了。
此时为了自己插手这件事,她还怕温云熙为了维护报社而不答应呢。
聊完这些,两人为了打发时间,开始下起了棋。
贺临从没跟温云熙对弈过,此时一下才发现,温云熙的棋艺居然比魏高奕还要好。
一局棋下来,就连贺临都只是险胜。
贺临大感意外,本来还想再下一局棋,但看着天色已晚,还是作罢。
睡前梳洗完之后,贺临犯难了。
昨晚她是喝醉了,才跟温云熙同床不同衾,现在另外一床被子已经撤了,她难不成还真跟温云熙盖一床被子?
挠头尬笑两声,贺临转身往门外走:“我让小桃再拿一床被子来,这天气冷,我爱扯被子,别让你冻着了。”
温云熙眼里划过两分失落,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贺临从婚前就说了,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此时即便是成婚,不想挨自己太近,也是情有可原……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各自盖好被子上了床。
本来今天一天还挺累的,但因为旁边躺着温云熙,贺临还是没有那么快睡着。
黑暗中,贺临能听到身边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温云熙在动,似乎她不时会转头看自己一眼。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贺临问。
“相公还觉得不自在吗?”
“比起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好很多了。”
贺临这句话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雷声,随后风吹的也更大声了。
贺临有些意外,探头看了一眼:“看来是要下雨了。”
“应……应该是……”
察觉到她声音有些不对,贺临意外:“你怕打雷?”
“一点点。”
轰隆!
又是一道雷。
温云熙条件反射般瑟缩一下。
贺临侧躺过身子,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抚:“没事,没做亏心事,不怕遭雷劈。”
温云熙真是哭笑不得。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担心她还继续害怕,贺临跟她聊天转移注意力:“若是不嫁我,你原是打算怎样过的?”
“……我也不知,可能会被堂伯父随便找一户人家嫁出去吧。”
“之前订婚的那位李家公子,你喜欢他?”
“不……不喜欢。”
“那为何还要嫁?”
“我这个年纪,当时再不嫁,更难找到好人家了。”
“还好那李家不识抬举。”
温云熙弯着眸子笑起来:“是啊,还好我没嫁。”
暂时没找到新话题,贺临沉默了一阵,忽然听温云熙问:“相公若没有郡主的事情,原是打算娶谁的呢?”
“我?我原是谁也不打算娶,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相公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温云熙犹豫的问:“相公的身子……是怎么伤的呢?”
“八岁那年,小桃在湖边被邻村的几个孩子欺负,我去帮忙,拉扯之下,这才掉入湖中,那时周围没有大人,我水性也不好,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将我救上来。”
原来竟是因为小桃吗?
“相公跟小桃的关系很好。”
好到偶尔温云熙都有些羡慕与嫉妒。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贺临跟小桃之间,不像是男女之情,也不仅局限于主仆之情,更像是……家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照顾我颇多,也算是情同……姐弟。”
姐妹两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贺临反应快,临时改口换成了姐弟。
“我倒是觉得相公更像哥哥,小桃更像妹妹。”
“小桃性子单纯,而我想得多,看起来就老成了。”
“可相公笑起来时并不如此。”
那种平日里某种稳重的,严肃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东西,只要贺临一笑,都会如三月的冰雪一样化解,随后某种明媚的,耀眼的东西,变得格外瞩目。
温云熙喜欢看贺临笑,即便不是因为自己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