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康博坐在贺临对面,听到她这番话,暗暗看了她一眼。
贺临刚刚的那番话,前半段帮谭若理说话,后半段则将满鹏程架了起来。
【只要满大人一句话】——弦外之音是现在就给我句话。
因为贺临前面还加了一句【到底是直接抓人来问,还是先按下再仔细查查】,等于是直接让满鹏程二选一,还得现在做决定。
看似恭敬卑微,实则以退为进。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鹏程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悦,但又不能说贺临什么,毕竟贺临明面上表现的十分忠心,仿佛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
但官场混迹多年,满鹏程自然也是有水平的,捋着胡子笑了笑,“贺知州一心扑在案子上,我这些日子也是有目共睹啊,至于谭大人的这个事情,就像贺知州你说的,不是什么小事。
谭大人他毕竟是漳州的臬台,正所谓静而后安,安而后虑,虑而后得。不管下什么决定,还是要先深思熟虑一番才好,是吧,韦知府?”
“是,满大人说的极是。”韦康博跟着赔笑。
先礼完,满鹏程开始后兵了,点点头,朝着韦康博道:“杜渺毕竟是死在陵定,这个案子的细节,肯定是韦知府你知道的更多,案子中的疑点,到底该如何处理,想必韦知府自然有数。
如今杜渺的死,又牵扯到了丝绸案,漳州这边,我就让贺知州多多配合你,韦大人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许啊。”
显然,没办法把球踢回给贺临,满鹏程于是将球踢回给了韦康博。
他话说的如此绝对,韦康博都没办法再反驳质疑了,心里苦笑一声,明面上还只能装作感激。
“是,得大人看重,我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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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满鹏程住的房间,韦康博背着手,长长的叹了口气。
贺临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如今丝绸案跟杜渺脱不了关系,照韦府台说的,杜渺的死又跟臬台大人脱不了关系,韦府台可想好到底如何处理了?”
韦康博跟她倒苦水:“贺大人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棘手,还要赶着来问我,这不是戳我心窝吗?”
“韦大人,要不是丝绸案子紧急,我犯得着来戳你心窝吗?”
“贺大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如果还有别的线索,我是定然不会轻易说出洪方这个名字的。”
言下之意,杜渺这个案子想有突破,只能从谭若理这边下手。
但现在满鹏程将这事甩给了他,等于他铁定会得罪谭若理。
如今韦康博只能祈祷,谭若理最好真的跟案子有关系。
贺临眸子转了一圈:“我听部堂大人提过,谭大人近几个月,与端王那边似乎有书信往来。”
六皇子因为举行了冠礼,所以也获得了封号“端”。
贺临这句话让韦康博眸光一闪。
满鹏程是刑部的,刑部又一直由太子那边所掌控,如果谭若理真跟端王那边密切,或许眼下的难题,能从党争的角度切入解决也说不定。
“多谢贺大人告知于我,改日我便于城中酒楼摆上一桌席面,好好请贺大人一顿。”韦康博朝贺临拱手。
“哪里的话,大家一心为民,也都是为朝廷做事,更何况咱们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摆席面就不必了。”
不知道贺临是不是在客套,韦康博还是跟她推拉了两回,确定她是真的不要自己请客,于是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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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就得韦康博去麻烦了,一连忙了这么多天,贺临总算才能喘口气。
她眼下有些担忧。
如果谭若理真的跟丝绸的事情没关系,那意味着案子可能到这里又断了。
但如果谭若理跟丝绸的案子有关系,那这个案子也很耐人寻味。
灭口杜渺,杀王管事,这些手段,都是以谭若理臬台的身份地位能做到的事情。
可联系倭寇抢劫丝绸,却不是他一个臬台能做到的。
又不是用了飘柔,哪来这样的自信和勇气?
但他若不是主谋,背后还有谁有这样的能量?
结合他最近跟端王来往频繁的事情,贺临觉得,端王有很大的嫌疑。
如果主使真的是六皇子,那这个案子还能不能查,该怎么往上查,就大有门道了。
只是这也不由贺临决定,毕竟这个案子主要负责的还是满鹏程。
不过贺临猜测,满鹏程一旦知道谭若理跟六皇子有牵扯,是一定不会放过谭若理的。
如果真的能顺着谭若理查到六皇子,一来满鹏程不负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二来,若能借着这件事,重创六皇子,他在太子那边就是大功一件。
即便他之前还有所顾忌,担心得罪谭若理不好,此时面对这样的诱惑,一定会放开了手脚干。
事情果然如贺临所料,当天下午,韦康博便又到官驿找了满鹏程一趟,告诉了他谭若理跟六皇子有牵扯的事情。
满鹏程一下就来劲了,之前还踢皮球的,立马就给贺临下了命令,让贺临把总督署还没有完全撤走的那些兵全都交给他带走,说他要去福州,亲自找一趟谭若理。
贺临自然乐见其成,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就这样,满鹏程和韦康博两人,踏上了去福州的道路,而贺临则留在了漳州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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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鹏程虽然想借机搞谭若理,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事总得师出有名才行。
从漳州离开的同时,他还让韦康博派人送书信到陵定,将那晚上看到洪方的证人带到福州。
而他先一步到福州,什么都没做,就借口找丁立生商量打倭寇的事情留在了福州官驿。
等韦康博的人带着证人一到,满鹏程也没有再等下去,立马动身去了臬司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