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罪民宋育。”
“干什么的?”
“原福建都指挥使戴维二房小妾之兄。”
听到戴维这个名字,太子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转眸看向不远处的杨和谦。
难道自己的这些筹谋,都被父皇知道了?
杨和谦也知道事情正朝着一个不妙的方向进展,但表情管理却比太子出色许多,依旧是不动如山。
“甄飞鸿在奏疏上说,是戴维指使汪副使向倭寇透露船队航线,以至于倭寇抢劫丝绸。
也是戴维伙同杜渺,将丝绸运回国内,还是戴维引导其他人,将丝绸案栽赃给端王,可有此事?”
景历帝此话一出,下面议论纷纷。
宋育答:“其余的罪民并不知情,但的确是戴维指使草民,让罪民故意向京城里来的满大人透露的消息,也是戴维帮忙伪造了罪民的身份。”
满鹏程惊怒,一句“一派胡言”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皇帝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满鹏程。”
“臣在。”满鹏程出列。
“你之前交上来的卷宗上说过,是这个人的口供,才让你找到那杀害汪副使家管事的尸体,你有什么想说?”景历帝语气不善。
满鹏程弯腰拿着象牙笏,额头上渗出汗珠,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该怎么回答。
面对这个问题,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咬死宋育是与人串通,胡说八道。
可六皇子刚刚交上去的奏疏,他并不知道内容,也就是说,甄飞鸿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他并不清楚。如果现在就咬死这件事,到时候证据显示真的是自己弄错了案子,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二,他可以承认是自己被宋育蛊惑,但这样也坐实了他办案不力,才搞成如今这副局面。
而且连带着那些从谭若理府上搜出来的证据,都有可能引人怀疑是他伪造,从而让这些东西站不住脚。
这样一来,太子这边在六皇子那边便会陷入不利的境地。
而自己作为将太子一方推入不利处境的罪魁祸首,太子之后也不会放过自己。
不过一瞬,满鹏程波便决定选择第一个说法。
第二种说法,自己板上钉钉会倒霉,可第一种说法,却还有一线生机。
“回皇上,此人在臣审讯时言之凿凿,如今却突然变卦,证词截然相反,臣认为,他定然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与其勾结才会如此。”说着,满鹏程还微微偏头,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抬头挺胸,完全不惧。
在满鹏程说完之后,卫哲也站了出来:“皇上,满鹏程所言不无道理,丝绸一案,不止是他的证词,还有很多其他的证据,仅凭一人之言就想翻案,此举反常理也。”
景历帝拿起甄飞鸿的那份奏疏,递给一旁的冯安:“念。”
冯安微微点头,展开奏疏高声念起来。
“福建布政使臣甄飞鸿谨奏:自丝绸被劫一事发生, 臣知陛下忧心甚重,为臣者,当替君父分忧解难以为上……”
奏疏原文大约五百多个字,关于满鹏程查案的部分讲述的比较简单,主要还是说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个案子的问题,又查出了哪些证据。
趁着戴维不在漳州,甄飞鸿搜了他的府邸,还审问了他府里很多下人。
虽然没有在他府里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却意外得知了戴维在外面的秘密宅子。
那个宅子里藏有很多戴维跟太子一方往来的书信,虽然这里面没有明显指向性证据,比如太子吩咐戴维搞出丝绸一案的书信,但起码能证明戴维确实跟太子这边来往密切。
而且甄飞鸿还又审问了一遍杜渺家的下人,知道了杜渺平时跟戴维也有联系,因为经常参与走私,所以杜渺会贿赂福建很多大人,打通关系。
这里面不仅有谭若理,也有戴维。
当然,谭若理这点甄飞鸿并没有在奏疏里说。
后来杜渺管家拿出来了杜渺私下藏匿的账册,也能证明杜渺确实有贿赂戴维。
这么一来,戴维故意构陷谭若理这个说法,便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但增加可信度是增加可信度,只要不是百分百钉死,自然免不了遭到反驳。
太子党见到有漏洞,等冯安一念完,立马站出来一顿反驳。
六皇子党也不甘示弱,两方人在大殿内你来我往,吵的脸红脖子粗。
景历帝又头疼起来,揉了揉眉心,也不跟他们多逼逼,直接挥袖转身,悄悄离开。
百官们吵吵嚷嚷好一会,抬头看到皇帝都不在了,纷纷愣住。
冯安还留在这,冲着他们一笑:“各位大人,散朝吧。”
随后追上景历帝的脚步。
大部分见状都走离开了,只有刚刚激烈吵架的官员还不肯就此罢休,又嘴了对方几句,这才离开大殿。
离开皇宫,太子脸色十分难看。
卫哲是比较早离开大殿的人,就等着太子出来,随后一直跟着在他身后不远,等到彻底走出皇宫,太子要上马车,这才快步上前。
“太子殿下……”
太子与他对视一眼,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加上此时心情正烦躁,抛下一句:“上车再说。”随后上了马车。
卫哲也紧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晃悠悠的上路,卫哲叹了口气,问:“太子殿下,丝绸的事情,真的是端王那边栽赃给我们吗?”
之前他一直以为,满鹏程查出来的事情就是真相。
可甄飞鸿的奏疏,让他怀疑了起来。
他曾经跟甄飞鸿共事过,知道这个人精明的很,虽然跟六皇子那边不清不楚,但一直没有明确表露过他就是六皇子派系的人。
此时上这个奏疏,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宣告众人,亮明了他站六皇子党的事情。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把握,甄飞鸿断然不会这么做。
所以那个奏疏上的事情,十有八九不是假话。
太子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摇头。
卫哲得到肯定的答案,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又皱起眉:“那事情确实不妙……”
到了太子府之后,两人下马车,没多久,杨和谦也到了。
虽然太子没有提前跟杨和谦打招呼,让杨和谦过来,但多年的默契,他知道今天的事会让太子肯定慌神,他需要来稳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