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杨和谦到太子府邸的时候,卫哲正坐在一旁,而太子背手低头站在一边,神色透着焦急。
看杨和谦到了,卫哲从位置上站起来见礼,太子则连忙迎上前:“杨阁老……”
杨和谦抬起手,示意他先冷静,“稍安勿躁。”
太子发问的话被堵了回去,叹口气,只能先转身坐回去。
三人各自落座,杨和谦轻轻扫去朝服上沾染的灰:“太子殿下,虽然事情发展到现在,情况的确超乎了我们的预料,但我们也不是完全失去翻盘的机会。
甄飞鸿的奏疏里写的那些,可见他还没有掌握关键证据,如果掌握了,皇上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我们,如今皇上不会对这个案子轻易下定论,或者说,他目前充满了怀疑,所以不出意外,皇上他一定会审问戴维。”
太子皱着眉头:“问题就是戴维到了京城,会不会把事情都说出来。”
卫哲看向他:“他应该没那么不识相,这件事,他只有咬死是污蔑,才有一线生机,但若是将殿下您牵扯出来,可要掂量掂量自己九族有几个人。”
“六弟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情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端王那边怎么都不会松口。
杨和谦看向卫哲:“联系那些御史,咬死这件事就是端王栽赃陷害,一点都不能松口。”
“阁老放心,我明白的。”
“至于皇上那边……”杨和谦转头看向太子:“得再等等,就这几天,看看皇上到底准备如何处理戴维,是让他进京亲自问,还是派人去福建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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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边打算观望的同时让手下的大臣们上书弹劾,六皇子那边也同样如此。
所以散朝之后的几天,两方人马就这件事上了数不清多少封奏疏。
景历帝心里清楚,他们无非就是各执一词打打嘴仗,看了也没用,所以这几天上来的这些奏疏,都由冯安挑选完讲正事的,其余的直接被丢到了角落去。
两方人这么吵了好几天,看皇上一直没有动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要干嘛?
就这样,到了五天之后,下一次上朝,又有人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
景历帝从龙椅上起身:“够了,这件事不用再吵了,朕已经派了秦如风亲自去往福建,接管丝绸案。”
秦如风,北镇抚司镇抚使。
镇抚司有南北两个,是分属于锦衣卫的机构,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也就是皇帝钦定的案件,可以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电视剧里,那些对犯人施以酷刑的锦衣卫,一般都属于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直接对皇帝负责,也只听皇帝的命令,都是皇帝的心腹,即便这个位置的品级只是个从四品,但若论起皇帝的信任与恩宠,朝廷里绝大多数官员都比不上。
杨和谦没想到景历帝居然暗中来了这么一手,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
上一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是秦如风的父亲,也是景历帝的发小,原本姓顾,但深得器重与信任,被景历帝赐了国姓,让他跟着姓秦。
秦如风作为他的儿子,自然也跟着姓了秦。
能派秦如风去处理这个案子,证明皇帝的确十分重视此案。
秦如风狠辣的手段在朝中人尽皆知,除了死人,就从来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如果秦如风到了福建,直接用酷刑审问戴维的话,那自己这边麻烦可就大了……
杨和谦表面上不动如山,额头却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太子也意识到此事不妙,散朝之后正要离开大殿,背后却忽然有人喊住了他。
“太子殿下。”
太子转身一看,是六皇子。
“六弟有什么事吗?”
“臣弟近两日得了一株上好的山参,这种极品山参,养气吊命都十分合适,太子殿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等会臣弟便遣人送去太子府上,如何?”
六皇子脸上挂着笑,透着得意。
皇上派出了秦如风去福建,那就意味着戴维凶多吉少了。
太子知道这个六弟向来会气人,现在这番话就是暗戳戳说自己过段时间会因为丝绸案失利而气死,所以现在就是来自己面前嘚瑟。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回:“劳六弟挂心了,既然是上好的山参,还是六弟自己留着吧,毕竟身子这种事情也说不准,万一是六弟自己不适呢?”
语罢也不再跟他多逼逼,直接拂袖离去。
等到出了宫,太子的气都没消。
杨和谦在宫外等着他,看到他出来,快步迎上去。
两人上了一辆马车,一同到了太子府。
“杨阁老,现在可如何是好?父皇居然派了秦如风出去!”
杨和谦垂着眸子,等到再度抬起,眼里已经射出锐利的光:“只有死人不会开口。”
太子疑惑:“如果在这个档口杀了戴维,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端王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攻击我们的机会。”
“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和谦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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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挫了太子的阴谋,回府之后的六皇子十分高兴,饭都多吃了两碗。
不过没多久,吕兴文找了过来。
这趟来,自然也是商量丝绸案的事情。
虽然现在皇上派出了秦如风去福建查案,看似是他们占了上风,而太子一党即将倒霉,但只要事情还未定下,就有转变的可能。
吕兴文向来谨慎,不会天真的觉得如此便能万事大吉。
“王爷,我觉得杨和谦那只老狐狸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虽然秦如风手段不差,不会简单被他摆布,但正是如此,杨和谦才肯定会将重点放在戴维那边。”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福建那边不是有甄飞鸿吗,现在还多了一个贺临,甄飞鸿也不是什么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了,丝绸案有多大有多重要,戴维就有多重要,这点他肯定是想得清的。
至于贺临……呵,说起来我还觉得奇怪呢,他怎么忽然过来投靠我们了?”
“反正贺临在福建,横竖碍不着我们京城的事,大不了让甄飞鸿多多观察他,看看他是否真的有意投诚就是了。”
六皇子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