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的衬衫虽然主色调是黑色的,但也有白色的条文,虽然镜头下能看到清楚的红色血迹。
镜头在转到他的脸上,看不出痛楚,但坐在沙发旁看着电视机的邵雯雯就是觉得衬衫遮盖下伤口已经裂开了,并且疼痛异常。
她听男人对着镜头,反问记者,“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难道不是来自于感情世界?”
这是在回应记者的那句“请问员工是用跳楼表达对工作环境的不满吗”。
随后,镜头下的他跟程伟交待几句,就上了那辆黑色宝马车跟着警车走了。
就这一句既撇清了事故与工作环境有关的猜疑,又钓起了大家对跳楼女人的好奇心——
毕竟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八卦的心。
被放在沙发上躺着的贺若雨这时睁开眼睛,睡眼虽然惺忪,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电视里的何鸣,“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将怔愣中的邵雯雯的神思拉了回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若雨醒了?那上面是你哥哥。”
“见到哥哥了。”小女孩儿还记得睡觉前大嫂说的话:睡醒就能见到哥哥了。
邵雯雯弯了弯嘴角,“嗯。”
躺在床上的汪心灵将继女从在电视上看见贺铭时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心里无声的叹了声气,嘴上什么话也没说就闭上了眼睛。
那边,贺若雨扶着邵雯雯的手从沙发上爬起来,一双俏生生的眼睛眨了眨,带着初醒时的迷蒙,道,“大嫂,妈妈说,爱大嫂,爱哥哥。”
邵雯雯的脸莫名热了热,之后并未说话,只扯着唇摸了摸她的小脸。
小女孩儿见对方没回应自己,以为是没听清楚,以前她更小的时候,自己说话不清楚,对方就不知道怎么回应。于是,她又重复一边,还特意把爸爸也带上了,以增加可信度,“妈妈说,爱大嫂,爱哥哥。爸爸说,哥哥是好哥哥。”
邵雯雯被一脸认真的小女孩儿说得笑出了声,居然不想去特意纠正称呼了,温和道,“我知道了,可爱的若雨。”
小女孩儿很满意自己表达的意思对方能听懂,小脸儿瞬间笑颜如花,不过就在准备大声笑时,看见病床上闭着眼睛的汪心灵,立马将小小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嘘!”
邵雯雯看了汪心灵一眼,附和地点点头,纤细的手指理了理小女孩儿头上睡的凌乱的头发。
……
江城城郊派出所。
贺铭作为盛华的法定代表人(法人)去了派出所说明今天出现的泼硫酸和跳楼事件。
警察听了后,觉得主因在赵丽身上,所以对于盛华织造并没有严厉的批评,问完就让贺铭走了。
出了派出所,贺铭坐上宝马车的后座就收到了文钊打来的电话。
“贺总,你之前发来的那些人的信息,找到了一些。”
“说。”
“他们虽然无业,但都曾经在李成名李总的那家汽车配件公司工作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从汽车配件厂离开了。”
贺铭神色淡淡,“什么原因?”
“不同的原因吧,有的是总迟到,有的懒散……不过,他们中间不少人根本没有去过江城。”
“没来过江城?”
“是的。”
“还有别的吗?”
“暂时只有这些。如果再有消息传来,我再报告给贺总。”
“嗯。”
车窗外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与黑色宝马擦肩而过。
贺铭眯了下眼睛,吩咐电话那头,“去调查下今天采访我的记者,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好的贺总。”
“就这样。”
贺铭挂了电话,而车正行到了十字路口,司机转身问他,“少爷,是回家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吧。”贺铭合上眼睛,他的伤口得处理下,先前拉那个跳楼的女人时,就应该裂口了。
真他-妈-的疼。
至于,他那被泼硫酸的二堂表哥……
等他自己处理好伤口了再去“关心”他。
……
黑色宝马车开进了医院。
这时天空已经渐渐染上了夜色,路灯都亮起来了。
司机将车停下,等了半分钟的时间,也没见后座上的贺铭发出动静,从后视镜内看了一眼,准备提醒后者,但见对方闭着眼睛,便犹豫了半分钟才道,“少爷,医院已经到了。”
贺铭没立刻睁眼睛,只淡淡“嗯”了一声,身体却没动,直到五分钟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准备推车门。
司机早就察觉出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见他要下来,急忙下车从外面拉开了车门,“少爷,你还好吧?”
“嗯。”
“我扶着你吧?”
贺铭没说话,只掀开眼皮看他。
司机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吞吞吐吐道,“怎么了少爷?”
贺铭的黑眸炯炯有神,“我看起来很严重?”
严重倒是谈不上,但是苍白还是有一些的。
“少爷你的脸色比较苍白。”
贺铭点点头,“行。”
行?
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不是很明白。
贺铭却是将目光从他脸上移走,抬脚朝住院部走去,声音淡淡的,“你回去吧,车留这儿。”
“好的少爷。”司机因为怕对方走着走着就晕倒了,就没敢马上转身走,一直看着对方安安全全地走近了住院部的大楼,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汪心灵的病房。
放学回家的邵帅正就着病房的茶几做作业,遇到一个思考题,正在转动小脑袋思考答案。
准备下笔写时,邵雯雯抱着玩儿累了的贺若雨坐到他身边,无意间撇到了练习册上的题目,快速浏览了一遍,俏丽的眉头蹙起,“你们现在就学这么难的题目?”
她看到题目上由几个火柴棒组成的几个运算,问题是从上面找出错误,并写出正确的答案。
看着就眼晕。
是不是太高估小学生的智商了?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题目。
邵帅看了姐姐一眼,然后淡淡定定在最后的空位上写上了几个算式。
邵雯雯认真地看了一遍他写的那些算式,还真是正确的,不禁讶异,“你玩意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邵帅抛弃了淡定,得意道,“姐夫说,要跳出思维框架看问题。”
邵雯雯撇了下嘴,“那做这道题时,你思维跳哪儿了?”
“就……”邵帅有意卖关子,“随便跳了下。”
邵雯雯,“……”
一旁看着的汪心灵哈哈大笑,在女人怀里的贺若雨也是捂着小嘴淑女般的笑了。
邵雯雯伸手就揪了一把弟弟的脸。
邵帅握着姐姐的手,夸张地喊疼,“疼疼疼。”
“哼。”邵雯雯大声哼了一声,就松开了弟弟。
邵帅则是要伸手去戳贺若雨的脸,温温和和的“恫吓”,“你这么小不许笑。”
小女孩儿一下藏进了邵雯雯的怀里,接着后者一把挥开了弟弟的爪子,“小孩子不能掐脸。”
“那你刚刚掐我!”
“你是男孩子,应该从小练就皮糙肉厚。”
邵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跟姐姐闲聊,低头开始继续做作业。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贺若雨最先看过去,一双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蹬着小腿就从邵雯雯怀里下了地,蹭蹭地跑到门口,抱着来人膝盖,“哥哥。”
贺铭没弯腰,而是弯着腿,背部直挺挺的。
这一幕悉数被邵雯雯收入眼底,俏丽的眉眼动了动,甚至有那么几秒钟皱起了眉。
她见男人牵着妹妹的小手,笑着问,“乖不乖?”
小女孩儿仰着小脸儿,“最乖!”
“好。”贺铭捏捏妹妹的小手,道,“爸爸应该追着妈妈去了申城,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我在这儿开了病房,今天若雨跟我睡病房?”
病房?
邵家的三个人都捕捉到了这个词。
那头整跟哥哥“商议”的小女孩儿,认真地想了想后,有点儿小不情愿道,“不想。”说完后,好似又觉得很不应该,又补充道,“会去睡。”
她现在只有用特别短的句子,但足以表达意思了——
她刚刚的意思就是虽然不想跟哥哥睡,但如果一定要,她会的。
屋内除了邵帅,其他人都听懂了,一面讶异小女孩儿超凡的理解表达能力,另一方面又在想高大的男人自己都伤了,住病房大概是照顾不了小女孩儿的。
那没听懂的邵帅,扔了笔,跑到男人面前,“姐夫,我跟你睡,让若雨跟我姐睡。还有……你哪儿病了,要住病房?”
他姐姐和亲妈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贺铭受伤的事情。
而他刚刚扔笔的动作,让他亲妈和姐姐皆是一愣。
这边,贺铭目不斜视,看着小舅子,“背上的伤口因为拉跳楼的女人,应该裂开了……正好你过去可以给我抹下药。
听起来,真的挺严重的。
邵帅当仁不让,“没问题!”伸手煞有介事地扶着高大的男人,继续道,“姐夫,我们走吧。”
贺铭则是揉了下妹妹的小手,后抬眼对邵雯雯道,“雯雯,麻烦你照顾下我妹妹,明天我父母回来了就会接走她。”
语气谦逊而客气。
让人不适应。
邵雯雯的红唇动了动,后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侯明勾唇,颇有礼貌了吐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他的目光没在邵雯雯的脸上停留,而是转头对直愣愣看着他们二人的汪心灵道,“夫人,你早点儿休息。”
汪心灵蓦然收回视线,匆忙地“嗯”了一声。
那边贺铭只摸了摸妹妹的小脸,就和邵帅转身走了。
贺若雨小小的身子趴在门框上目送哥哥离去,俏生生的眼睛眨了又眨。
邵雯雯走过去,蹲在她旁边,正要开口说话,后者的身子就歪到了她怀里,轻声道,“哥哥疼。”
女人一愣,眼睛也看向那高大的男人的背影——
一直直挺挺的。
肯定是疼的。
要不然他开什么病房?
而且……
他身上的那件衬衣看起来,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血迹还多,大概电视采访完后再次流了血。
邵雯雯的精神滞了一分钟之久,直到背后传来汪心灵的声音,她才回神。
“雯雯,”汪心灵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邵雯雯昨天晚上就拿给她的PAD,低着头,随意般的道,“他是因为救你受伤的,小帅又没有个轻重……你去看看吧。他要不方便的话,你给他涂个药。”
邵雯雯回头看继母,后者也抬头看向她,“你爸爸说了,咱们没必要把他当仇人。而且,有一个仇人,人生会累很多。你爸爸不想你活的累。”
这几句话虽然都是站在邵振兴的立场说话、在传达他的意思,但既然她这么说,就代表她的内心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汪心灵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道,“雯雯,算了,当他是冤家吧。他老这么刷存在感……说实在话,我要冷着脸对他,还是挺累的。顺其自然吧。”
说完,病房内沉静了半响。
就在汪心灵以为继女今天不会再表态时,后者出了声,“嗯。顺其自然。”这是她在申城就想明白的事情。
“那你去看看他,别当到时候给弄严重了。”
“好。”
邵雯雯抱起贺若雨,刚抬脚准备出去时,想到什么,顿了下后转身走到沙发的茶几前,将邵帅丢那儿的作业拿起,后对汪心灵道,“我让小帅把作业做完。”
汪心灵知道她只是要找个借口,但也不拆穿她,顺着她的话道,“叫他小子不要太猖狂。”
“OK。”
汪心灵笑,“去吧。”
“嗯。”
说着邵雯雯便一边拎着弟弟的作业本,一边抱着贺若雨去了贺铭离开的方向。
其实,也就是在同一个走廊上,只不过是靠在最边上。
……
贺铭的病房内。
邵帅对于敷药这件事很是积极,像模像样的扶着贺铭在病床上坐下后,就朝后者伸手问道,“姐夫,你的药呢?”
贺铭的眼睛看着门口,手朝沙发上指了指,“沙发上。”
邵帅跑到沙发旁,拾起丢在那边的几盒药物,拎到姐夫面前,“要怎么抹?”
这时门外传来女人和女孩儿的对话声。
贺铭却就在这个时候收回的视线,接过邵帅手里的塑料袋,拿出一个酒精棉球,“先用棉球给我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我再跟你说怎么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