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药喂了半个时辰。
把万郁无虞都累的满头汗。
他怕自己的汗味儿熏到她,便命令侍女在床边看顾,自己迅速去卸下铠甲,沐浴更衣,又换了身雪白的羌服长袍回来。
等他回来时天都黑了,趋近圆满的月亮挂在头顶,很漂亮,可万郁无虞无心欣赏。
他只担心病床上的姑娘,她仍没有苏醒的迹象,他便如法炮制的,给她喂粥喂药。想着她总会清醒,或是起床排泄吧?
可她愣是一夜没醒。
万郁无虞就趴在她床边,守了她一夜。
不知何时,他还是昏昏沉沉的睡去,等他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还是米擒林来请他出去,处理军事急报的。
万郁无虞只得出去办事,顺路沐浴更衣,因为归心似箭,他随便吃两口东西,便又回床边守着心上人。
随后,看着仍在昏睡的姑娘,万郁无虞不住地叹气,“真希望你快点醒来……又怕你醒的太快,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你一定会恨我欺骗你吧?不然也不会把我留给你的药,给了我的仇人。可是,是我欺骗你,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命报复我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看到你病成这样,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原来得到南阳和你相比,哪怕再加整个北周,我也会选你。”
“醒来好不好……我好想你!现在没人庆祝我的胜利了,也没人安慰我的失败了……”
“现在荆襄之地加上南阳,华胥党项柔然之地,加一起不比北周地盘小,你要是还愿意当国主,我都听你的,辅佐你,把江山皇位都给你抢回来。”
“无忧……我好想你,好想你……你…”
少年自言自语着,越说鼻头越酸。他心里愈发不安,真的怕了。
怕她不醒,更怕无法面对她醒来时,会因为自己把她抢过来,是会对他发怒还是怨恨。
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姑娘忽然皱着眉咳嗽,万郁无虞惊喜地扭头,“传羌医,快来!”
元无忧费力地睁开粘连的眼睫毛,视线从朦胧到有些模糊的影子,她头顶着薄透的纱账,内红外黄,像渐变的晚霞。
紧接着,她的视线全被一张脸占据。那张冷白的俊脸骨相英挺,皮相美艳,但是一双乌亮的深蓝凤眸笑意温柔,坚定不移的盯着她。
元无忧醒后第一眼,就是万郁无虞的脸,她心里还挺踏实的。
随后她挣扎着扭过脑袋,看到侧门纱帘遮掩的窗户外,还是晴朗的白天,都懵了。
直到床边有人道:“醒啦?饿不饿?”
那道清澈的嗓音分外急切,但温柔又有力量,没由来的让人安心。
元无忧循声扭头一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个白衫少年,他穿着斜襟系扣的羌服,满头长到下巴的微卷发丝披散,那双熟悉的乌亮凤眸,正温柔凝重地看着她。
“这是……”她一出声,嗓子沙哑。
少年赶忙去取床头桌上的温水,摸着紫砂壶肚还温热,就立马给她倒了一杯。
“这是南阳。”
万郁无虞边去扶她坐起来,给她后背放软枕头垫着,边道,“咱们在南阳,在我娘替皇帝盖的抗疫行宫里。你都睡了两天一夜了。”
初醒的姑娘还处在茫然状态,刚伸出双手去接杯子,就被床边的少年伸出一条有力的长臂圈住她后脖颈,一手捏着水杯,喂她喝水。
元无忧皱眉,刚想说话,就被他把杯沿和温水喂到嘴边了。
她一眼就瞧见,万郁无虞苍白的手背上,还有结痂的血窟窿。但他此时握杯的手筋骨突显,居然很有力,都没颤抖,和正常人一样。
喝了两口水,缓解了嗓子干涩,元无忧就推开他的手,咳嗽了声,“我怎么来你这的?”
一听这话,万郁无虞暗道她这神志恢复的真快啊。于是他趁着回身去把水杯放在桌上,脑中飞快思虑着,如何委婉的说实话。
等少年再坐回床边时,他瞪着那双深蓝乌亮的眸子,正色道:“你忘了吗?昨天你神志不清时喊了我的名字,我就把你带出来了。”
元无忧还真忘了。
她抬手扶着额头,一想事情,脑袋里就闷闷的震痛,就像她当初失忆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样。
瞧见倚在床头的姑娘以手扶额,蹙着眉满脸痛苦,万郁无虞赶忙擒住她那只手,动作轻柔地给她塞回被窝里。
“别想了,我没骗你,过后你可以回去问周国皇帝和你舅舅。”
“我最后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好像在吵架?他们能让你带我走?”顿了顿,元无忧凤眸一抬,流露出质疑,“你们没打起来吧?”
万郁无虞有些心虚,后来一想,他就打了个山无陵,应该不算,既然她没亲口跟自己承认过,跟那小子有私情,他就当不知道。
思及至此,他眼神更坚定了。
“没有,他们都病了,我是去送药给你,顺便给他们带的,我怎么会打病人呢?”
“你……考虑的这么周全?”
元无忧眼神狐疑,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考虑事情,这么善良了?又怕惹他生气。
眼前的羌服少年,许是因为大仇得报,此时脸上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和前几天回新野的路上一样,有几分她梦里那个柔然少主、那古勒那样的明媚了。
彼时,坐在床头的党项可汗万郁无虞,顶着那张少年气鲜活的俊容,眼神真诚地看她,
“周全吗?我只是爱屋及乌,毕竟他们都是你的亲戚朋友。而且为了感谢他们成全我和你,我答应周国,三年内我就以南阳为界,不会北上。”
说到这里,他小心地瞄着她脸上的情绪,见她没暴露出反感,才补道:
“虽然周国那个河阴王,称呼我是敌国君主,可是党项地盘,就是你华胥国主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唯一的女帝。”
元无忧点了点头。抬手想摸他的脑袋,他却把脸凑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看着面前这张冷白的俊脸,他那肌肤吹弹可破泛着玉质的光泽,五官深刻精美,骨相已经很优越了,皮相也少年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