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皎月回了仙姝峰,眼瞅着那个雪人还是立在雪里。
大雪纷纷扬扬,却有一个站在曼妙的身影立在雪中,穿着简单的青色蓑衣,戴着竹色斗笠,一只素手从黑色的衣摆下伸出,斜斜的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腕,稳稳的搭在斗笠旁,蓑衣下是一截黑色玄纹的衣摆。
龙皎月一看那个黑色的衣摆,便知道她是谁了。整个长流里,除了长老外皆须身着白蓝色的长流校服。而这些着装自由的长老里面,又只有三位长老喜欢穿着黑色的衣裳,一是两位世尊秋明渊和沈望山,还有一位,便是新晋的浣剑台新掌门,白芷。
白芷正看着那个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龙皎月走进了,她才转过头来,朝龙皎月温温笑道:“这个雪人,很可爱。”
白露跟在龙皎月后面,提着个乞物袋,手里还捧着个小破碗,碗里一条小鱼儿游的正欢。
龙皎月道:“不过是白露堆得。”
她微微侧开身,露出后面捧着破碗的白露,后者正一脸甜笑其实心里分外不爽的喊道:“师伯好。”
白芷礼貌性的一笑,正想夸她心灵手巧,眼睛落到那个乞物袋上,却是再挪不开了。
乞物袋可是有灵性的,她当初在比翼鸟之上,不过触碰一下便被雷电击开,如今这个小团子竟然把这个乞物袋拿在手里把玩,看来该是被乞物袋认过主了。
她和龙皎月相处几年,曾在她身边做了好几年的大弟子,却也没有见过她何事对自己这么上心。
龙皎月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小孩子心性,不过堆得也挺好。”
白芷收起那点心思,脸上笑容却是淡了很多,淡淡道:“确实。”
白露看见白芷的眼睛老往自己手里的乞物袋转,不由得坏心起,把那个乞物袋拿在手里甩着,一蹦一跳的往前走,见龙皎月没有跟过来,蹦跶了两步还走回来,拉住龙皎月的手,两个酒窝浮上来:“师傅,师傅,我们还要回去布置灯笼呢!”
龙皎月被她拉着,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她朝白芷说道:“白芷,你上仙姝峰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露听到她说了正事,只得松下步子,却还是紧紧的拉着龙皎月的手,一脸警惕的样子。白芷朝她撇了两眼,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滋味,只淡淡温和说道:“没事,只是听说你想在清雅轩开个年会,让我们过年夕,想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龙皎月听着她也没什么要紧事,白露更是又拉起她的手,像是小牛犊拉犁似得,拖着她的手往前面走。她只得说道:“本来是见你来了,想请你去清雅轩喝茶的,可是这两日里忙的很,改日再招待你。”
白芷点头道:“无事。”
龙皎月只得被这个小牛犊给拉着走了。白露见自己拉动了师傅,心里开心的很,只顾一手托着小瓷碗,一手拉着她,把那乞物袋给别在了小腰带上。
龙皎月搞不清她刚刚对白芷那奇怪的态度,却又被她拉着走,只得说道:“刚刚你对师伯那样子,莫不是你俩之间有何过节?”
不对啊,你们两个也没什么交集,哪里来的什么过节?不过是钟武山下见了一面,长流仙姝峰上白芷看过你几回,哪来这么多事?
白露甜腻腻的笑道:“哪里有,师傅多想了。师伯是长辈,白露怎么敢犯上?”
龙皎月被她这个标准回答差点给噎死,这小屁孩,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本菊苣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这个小团子的套路。
因为长流乃修真重地,不受俗世所影响,年节这种百姓家的节日在长流从来没有什么先例。如今龙皎月这么一折腾,准备的事务实在繁多,光去圣尊那里汇报仙姝峰上面的禁空令都跑了好几趟。
说起来,龙皎月作为一个身怀噬心魔蛊的魔族“奸细”,还是很害怕圣尊他老人家的。于是乎,这个跑腿汇报禁空令的信徒,就成了休假思过的秋明渊秋大冰山。
秋明渊听着龙皎月向他索要禁空令的帖子,只抱着胳膊冷冷道:“过个年节,要紧空令作甚?”
龙皎月一本正经道:“废话,你想想我们长流是修真重地,御空术是基本的功法,门下的弟子哪个不是天天在天上飞?本掌门是准备要在仙姝峰放些烟花,万一窜上去的烟花吓到了在上空飞行的诸位弟子,岂不是又得把这事端给架在本掌门头上?”
秋明渊望着她,半响才看稀奇似得看着她,说道:“放烟花?在长流这种修真圣地放烟花?”
龙皎月道:“嗯,怎么了?”
秋明渊看着她坦荡荡的神情,默默转过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你是为了望山吗?”
龙皎月一听这秋明渊悲中带叹,叹中带伤的语气,顿时就无语望天。
我擦,我能说我放烟花只是为了助兴,不是什么为了让沈大大看遍人间繁华享尽绚烂人生好嘛?再说你都说了如如的事情尚且还不知道后果,你这样妄自揣测本菊苣是不是想给沈大大尽一波临终关怀,你确定你对沈大大是真爱?
眼见龙皎月不回话了,秋明渊只把她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深深的一叹,说道:“好。”
龙皎月啼笑皆非的回了仙姝峰。
这几天里,龙皎月忙得是焦头烂额。所幸小团子善解人意,一道口令把那呆在山下的御厨们给召上了山,替她解决了财迷油盐之愁。而沈望山作为龙家嫡小姐的“未婚夫”又贴心的送上了一大堆充当流水线工人的化目傀儡,终于,在年三十前晚,这仙姝峰的年夕大会的准备总算是完工了。
化目纸鸢携着帖子,飞往了各个峰主。
沈望山带着如如和意意,朝着这山上来了。
仙姝峰上,灯火通明。从竹林的进口,到仙姝峰峰主所居住的清雅轩,这一条小道上全都是点燃的红色灯笼。沈望山站在那灯笼下,凝视了许久,才挪开了眼睛。
这龙丫头可真是够了,他之前来过仙姝峰,见过小公主亲手挂上去的灯笼,却是跟现在这个一模一样。他本还以为是龙皎月弄了红颜料涂了上去,如今这近了一看,竟是用了障眼法,把这个灯笼原本的白色给变成了红色。
这点障眼法,骗骗那些仙姝峰的弟子还行,他沈望山活了百八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变色的障眼法,在他眼里简直是三岁孩儿的把戏。
这还真是,懒出了一种境界啊..........
眼见着沈望山在这山下内心一顿无力的吐槽,龙皎月在那山上,只得让那些化目傀儡将山下买的烟火给弄在仙姝峰后面朱台的空地上。
龙皎月在这山上,心里也是一阵郁闷。想本菊苣容易吗?这些批发的化目傀儡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不仅命令要一个一个的下,干起活来也是奇慢无比,完全不知变通。她龙皎月起初还想着要把山道两旁的灯笼给弄下来,全部换上红色的大灯笼,可惜这些化目傀儡脑筋太慢,涂个灯笼都要老半天,她龙皎月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化目傀儡只能干点什么搬石头划船的粗活,这些针线活颜料活,是真不该对它们有所指望。
秋明渊现在是大闲人一个,来的最早,看着龙皎月在那儿铺什么地毯,又指挥着几个化目傀儡给座垫垫上金丝绒,也没想着搭把手,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虚荣。”
哼,虽然说形式主义不可取,但看起来好看不是?
秋明渊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突然侧耳倾听了片刻,却是说道:“望山来了。”
他们正在后院放好烟火,龙皎月放好引索,只把面纱蒙上,擦了擦额头的微汗。
四周已近夜色,四周除了化目傀儡搬动重物的摩擦声外便是再无动静。龙皎月不知道秋明渊是怎么发觉沈望山来了,又看四周并没有什么沈望山出现的踪迹。
她的一声卧槽停留在心里,心说哥们,你这真是爱的深沉,本菊苣看这四周静悄悄,你是哪只眼睛哪只耳朵看见听见沈望山来了的?
秋明渊抱着胳膊,一脸义正言辞道:“我待你出去迎候他们了,你慢慢布置。”
龙皎月:“快滚。”
等到龙皎月出来的时候,十来人已经在扫开薄雪处铺好的垫子上坐下了。
为首的是沈望山,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如如和意意坐在他旁边,一脸好奇的望着那面前一锅架在火上的红汤。
秋明渊坐在意意旁边,只把他那轮回剑放在一旁,一脸这都是搞得什么花样的模样,看着龙皎月出来,还朝她哼了一声。
白芷坐在一侧,跟数来个仙姝峰的弟子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话。想来她往日是仙姝峰受人敬爱的大师姐,如今难得回来,肯定是要交谈一番,说些话联络联络感情。
白露坐在如如旁边,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在跟意意说话。见到龙皎月从竹舍里走出来,白露连忙朝她扭头,喊道:“师傅,师傅坐这儿!”
一个小人偶似得化目傀儡,挨个在他们面前放了个小碗碟,碗碟里有备好调好的香油香菜,白芷端起那碗碟,再看看面前那个火光跳跃的红汤锅炉,好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那火光跳跃着,舔舐着瓷锅的底部。那瓷锅里面红油油的汤汁沸腾着,数十种辅佐入味的食材被高温融合出令人着迷的香味。
龙皎月走过来,坐在白露身边,只端起那个碗碟,笑道:“等一下便知道了。”
她拍了拍手,一排巴掌大的化目纸鸢托着一个个盘子飞了过来,盘子里面盛着各色食材,龙皎月眼见着那纸鸢围着篝火飞成了一圈,都扇动着白纸的翅膀,背上托着的食材在火光映照下更是显得晶莹剔透。
大家都看着她,白露也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龙皎月。她虽然跟在师傅身边折腾这个年夕晚会,可是到现在,都是不知道这个到底是要怎么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