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皎月坐在了一旁。
那跪在金座前的齐云府弟子一身风尘仆仆,看样子是昨夜马不停蹄赶路来通知长流的使者。龙皎月刚坐在旁边,便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很好,这偌大个三司殿里,除了门口站着那诸峰首席弟子,只有圣尊坐在那金殿之上。
整个金殿里都只有他们三个人。一个长流超然世外深不可测的圣尊,一个身怀噬心魔蛊而且跟北陵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龙皎月,还有这一个惨遭灭府的齐云府幸存小弟子。
龙皎月侧眼看了看台上稳如泰山不动声色的圣尊,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台下跪着的弟子穿着一身黑红色的衣裳,抬起头来朝龙皎月害怕的撇了一眼。他的神色有说不出的紧张和疲倦,眼睛下也是一圈青的。
看他这幅样子还真是赶了一晚的路。
圣尊只温声道:“天下道门玄羽皆是一家。齐云府突遭变故,出了如此大事,本尊心里也是焦急。这其中内情,你若是知晓,皆可报来。本尊虽是老了,但这点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言语间,圣尊那雪白的胡子抖了抖,不着痕迹的朝龙皎月望了一眼。
那弟子被圣尊的话壮了壮胆子,只跪伏在地,头磕在冰凉的金殿上,恳切而愤懑的说道:“圣尊明察,弟子刚刚所说之词字字属实。”
卧槽,哥们?你刚刚说了什么,本菊苣不知道啊?你能不能先重复一遍让本菊苣先知情一下?
龙皎月一脸懵逼,心里也是一顿紧张。圣尊倒是先发话了,只不咸不淡的问道:“若是照你所说,那北陵城经脉尽断,又怎么可能做出屠族一举?再说,北陵城在你们齐云府呆了快十年,怎么会一朝间和齐云府家主反目成仇,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的行为?”
北陵城?他屠族?开玩笑吧?
龙皎月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波涛汹涌。那晚见过他之后,他不是已经想通了,要和他的三小姐远离红尘潇潇洒洒做一对世外鸳鸯吗?
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那弟子只愤恨不已的抬起头,义愤填膺道:“这个弟子不知。可昨晚我和几位师弟师兄都是亲眼看着北陵城那畜生提着剑站在火里。那满院子都是尸体,除了他.......如果不是他杀的人,那难道是我们大伙都眼花了吗?”
这弟子刚还愤恨不已,一时忘了情绪,竟情不自禁的朝圣尊喊出了声。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时候,那弟子顿时脸色惨白,立刻将头磕在金殿上,惊恐万分道:“弟子失态!请圣尊责罚!”
圣尊只挥了挥手,叹道:“罢了,你们齐云府一时遭此大变,你心中悲痛抑郁难当,一时激动,也是难免。”
龙皎月在旁边听着,心中只觉得万般不可置信。北陵城灭族?开哪门子的玩笑?他北陵城有本事悄无声息的全灭他们西北齐云府,那天还会打不过她?北陵城要是有这能力,早就在那仙剑大会的擂台上吊打她龙皎月了。
再说他北陵城那天也是放下了怨恨,既然误会已解,往昔恩怨已消,他又哪里来的理由灭族?
龙皎月坐在旁边,只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冷冷问道:“你说那北陵城屠了你们西北齐云府,且不说证据,要说他平白无故杀人,总得是该有一个理由吧?”
那弟子只抬起头,一脸又怕又恨的盯着她龙皎月。看着她坐在那椅子上凉凉的问话,那弟子跪在地上只咬牙切齿道:“理由?龙小姐是北陵城的故人,也是龙小姐将北陵城托付到齐云府,如今出了大事,还来找我们这些弟子要理由?”
龙皎月只冷笑了一声,说道:“含血喷人!我只不过是托付他于你们西北齐云府上,望你们好生照顾他,这些年里又哪里过问一次?只不是上次仙剑大会指点了他一二,那次和他谈话时也是旁人在侧,本尊又哪里来的机会指使他如此行事?若你要说本尊托付他于你们西北齐云府时便存下了祸心,那可更是可笑!你们西北齐云府好大的脸,本小姐只需在龙庭说一句话,你们便毫无苟延残喘之力,又何必费那点心思对付你们?你们这样的家府,本小姐真是稀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她自觉说的有点多了,想着毕竟是白芷的家府,还是留了些情面,只住了口,冷然道:“本尊托付北陵城于齐云府时,年纪不过尔尔,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通天密谋,你未免也太高看了本尊!”
那弟子一时语噎,只愤恨的望着她,半响才向圣尊转头道:“苍天可证!那北陵城自一来便性格古怪,不与弟子们多有往来,说不定是内含祸心也未可知!那日弟子们受任于家主吩咐,只去了王权世家迎接派来的王权二公子。在出发之前,便听了门下弟子有谈起,说北陵城像是发了疯,持剑伤了家主,被家主打断了筋骨逐出齐云府。只是也不知道他给府里的小姐下了什么迷药,那四小姐拼死拼活都要从那街头乞丐堆里把北陵城给拖回来。”
龙皎月听着那弟子说着的是四小姐,不禁有些疑惑,只凝眉厉声道:“四小姐?那你们府上的三小姐呢?!”
那弟子哑然,看向她,有些愤恨,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三小姐早就死了。”
什么,什么玩意?三小姐早就死了?那北陵城口中那个充满温柔而不幸的三小姐是谁?
这段时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龙皎月想起北陵城提起三小姐时那脸上的温柔和眷恋,还有眼里发着微微的光,不自觉的便冷了声音,只急急的问道:“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圣尊侧目,那弟子只含糊说道:“大概是半个月前吧?那时候我们西北齐云府的弟子在长流参加那仙剑大会,那三小姐听说北陵城受了伤,又思念他的紧,便苦苦的求家主让她上长流来照顾北陵城。家主不允,将她关在了柴房里。三小姐不死心,从那墙头爬出来,跌落后面的水塘,便死了。”
龙皎月一时呆住了,她记得那时候她还问过北陵城,要不要她动用龙庭的身份卖给北陵城一个人情,把那个三小姐给接上长流,让他们团聚,以解相思之苦。可北陵城却拒绝了,他说仙剑大会再过几天也就完了,到时候他就带三小姐走,带她远走高飞,日日夜夜琴瑟和鸣,永永远远不再分离。
如果那时候北陵城接受了龙皎月的这个提议,那三小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龙皎月坐在椅子里,心中纷乱如麻。这世上的事情,变化无常。她的心里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伤心,又像是自责。只不过那么一句随口的话,只不过那么片刻间的心意动摇,如今就会让他们两生死相别天人永隔。
旁边的圣尊只诧异开口问道:“龙丫头,你认识那个三小姐?”
龙皎月心乱如麻,脑袋里又是悲伤又是无奈,说不清的情绪在她心口漫开。她只摇头道:“不怎么认识,只听说过她是北陵城的未婚妻,所以多留了个心眼,记了这个名字。”
圣尊点头,又朝那弟子说道:“那北陵城,现在又身在何处?”
那弟子听此一言,只摇头道:“不知。那时火势太大,我们也不敢贸然冲进去。可那火里遍地死尸,除了那站在尸体前的北陵城,没有一个活口。凶手不是北陵城,又会是谁?!”
龙皎月坐在座位里,很想认真的说一句,小弟子你真的太年轻,见风就是雨,说不定那北陵城是在救人呢?说不定他是最后一个没有被那个幕后黑手打败的人,所以才会站在尸骸堆里。
可她已经不想开口了。
圣尊听完那弟子的言语,只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妄下定论。西北齐云府一事,说是走水,不大可能,说是人为,也需考证斟酌。事关一族,传出去必会让整个修真界动荡不已。你们都先下去吧。等到白掌门和望山回来了,有了消息,再做定夺。”
那弟子站起身,恭敬低头退下。龙皎月点头,只起身离了金殿。
龙皎月心里似乎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毒蛛女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也总是呆在这个仙姝峰,每天的日程可以简略算作,看日出,练功,看白露,睡觉。
一路上回来,整个长流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兴许是出了这么大事,弟子们聚在各自的门派峰院里,没有什么心思练功吧!
前几天沈望山下了通知,让每个门派派出十人,去每个道法世家通知上长流商议要事。
如今这通知还没来得及下,西北齐云府倒是首先被莫名其妙的灭了门。
龙皎月回了仙姝峰,刚刚跟在她身后一同去三司殿的弟子们都跟在她身后,朱云云还上前来,朝龙皎月小心而担心的说道:“掌门,白掌门出了这么大事情,掌门要不要抽空去找白掌门谈一下心?白掌门一直不爱说话,有事就爱憋在心里,对弟子们虽然好,却也是什么都不肯说的。龙掌门,你和白掌门亲近,她肯定能听进你的话。”
龙皎月只点了点,说道:“这是自然的。”
她一个人上了仙姝峰,那弟子们看她有些落寞,只得四散了回了别苑。
龙皎月走上仙姝,回了清雅轩。床上一面镜子正发着莹莹的光。
荷叶一般碧绿的圆盘里,摆着一面光滑的铜镜。镜子里有一副清丽无双的脸,正盈盈的看着她。
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才能想到最爱自己的人。龙皎月坐在那床头,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镜子。
那面窥世镜里,小团子正对着一面镜子。窥世镜里的影像是白露的眼睛里看到的事物,她为了让龙皎月看到她的正面,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面镜子,如此一来,龙皎月正好就看到了白露那张俏丽无双的脸,盈盈而温柔的看着她。
这小团子,无论何时总是这么聪明。
龙皎月坐在那床榻上,只端了那面镜子,朝白露轻声的说道:“白露。”
可是这面镜子是永远不能传声的,她只能是单方面的喊了一声白露而已。
可白露似乎发觉了什么似得,又是温柔的笑了一笑,开始汇报起她在这昆仑上的行程。
“今天徐师伯带我们见识了好多妖怪,没想到昆仑山这地方寸草不生,离最近的魔域荣山西峰潭也是好几百里,却还有这么多妖怪。”
“今天我和沈师兄逮住了一只兔子精,那兔子精有红红的眼睛,还有一双没有蜕化完的大白耳朵。白露问她,为什么这昆仑山上有这么多妖怪,那兔子精说,”
她捏了捏嘴,捏成三瓣的样子,学着那兔子精的模样,只装模作样阴阳怪气的说道,“因为,因为这里灵气丰富啊!兔兔精本来只是一只兔子,后来来了这里,就变成了兔兔精啦!”
龙皎月看着那双大眼睛在水镜中眨巴着,再看着她装模作样的学着兔子精装模作样,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白露放下手,只继续笑着说道:“白露和沈师兄抓住了这只兔子精,沈师兄说这兔子精以后肯定是要变作妖怪害人的,要杀了她。可那兔兔精太可怜了,身上又没有害过人的腥气,白露和沈师兄看了她半天,都拔不出剑来杀她。白露和沈师兄偷偷的放了她,那兔兔精还说以后要报答白露和沈师兄呢!”
“沈师兄让白露千万不要讲出去,怕徐师伯会生气。白露说白露才不怕,徐师伯又不是白露的师傅,白露只怕师傅生气,师傅也不会生气的。沈师兄也说,他也不怕徐师伯生气,因为他是龙庭的弟子,日后肯定是归师傅你管的人,他只是怕徐师伯一路唠叨。”
话到最后,白露垂了垂大眼睛,望着那面镜子,只隔着千山万水温柔而思念的问道:“师傅,你又在干什么呢?”
龙皎月抚着镜子,心里柔情似水汹涌而出。她朝着镜子笑了一笑,只温柔道:“吃饭,练功,还有想你。”
白露在那镜子里一怔愣,眼里竟然涌上泪来。龙皎月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听到了自己的话,结果白露只含着泪,伸手抚向她面前摆着的那面铜镜,哑声道:“师傅,白露杀了好多妖怪。”
她垂了眸,只黯然道:“白露不想杀生,那些妖怪里,有好多是刚化成了人形刚通灵的妖怪,有的看到白露持了剑过来,还傻乎乎的笑着去摸白露的剑锋。”
龙皎月心底一紧,是了,那魔域封印处逃出来的妖怪,有些是为了吃人肉披人皮来,有的是像凌云霄和他那三个手下来人间搞事情找刺激,而有些则是根本搞不清情况便被那封印处的破洞吸引过来的妖怪。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害人,不是所有妖魔都对凡人感兴趣,只是除妖这一行,讲究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哪里会考虑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白露的泪只涌了片刻,便被她压了下去。她又重拾了明亮而干净的笑容,只说道:“徐师伯说了,我们要守着这世间所有比我们弱小的人。除妖诛魔,替天行道。我们没办法选择,我们必须斩草除根,即使是昧着良心。那些比我们弱小,比我们脆弱的普通人,就是我们拔剑的理由。”
龙皎月在这边,只对着镜子嗯了一声。
镜子里的白露还在说着,旁边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似乎是要上路了。白露应了一声,又朝镜子里看来,只有些黯然的说道:“师傅,白露也不知道你听到白露的话没有。”
她大眼睛里涌着水光,只垂眸道:“如果魔域的封印处能重新加固,魔族不能逃进结界里,他们不会再危害凡人,我们也不用滥杀无辜,人魔两界不再有这么怨恨,那该多好啊。”
龙皎月看着她,对这句话深表认可。那边的人再次唤了一声小师妹,听起来是沈星南的声音。白露只急忙收起那面铜镜,轻声道:“师傅,白露很想你。”
龙皎月坐在床上想了许久。
她觉得是时候去找魔尊把账算清楚了。西北齐云府的灭门,北陵城的嫌疑,三小姐的死,让她心里纷乱如麻。
一旦得到了噬心魔蛊的解药,她就得赶紧离开长流。以往那噬心魔蛊在她肚子里呆着,算是一颗不知道何时爆炸的□□。如今西北齐云府被灭门,这世界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她需要时刻谨慎,千万不要因为北陵城的事情而乱了阵脚。
只是不知道北陵城到现在,又是死是活?
这几天里,长流人心惶惶。
一个百年门派一朝之间被人灭门,连家主都没来得及逃出,百来十人,无一幸免。那大火烧红了天府城的半边天,哪个道家中人听到这个事情,不会觉得脊背发凉?
众说纷纭里,只有一条最有可信力度。那天及时赶回家府的弟子们,都亲眼见到那个站在大火里,撑着剑,浑身是血的北陵城。
大火吞没了一切,可没有吞没的,还有众人亲眼目睹的惨案。那些尸骸遍地里,唯有那么一个人提着剑站着,再联系之前北陵城行刺家主不成反被打断经脉逐出西北齐云府,动机和人证都齐了,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北陵城突如其来的通天法术,到底是哪里来的。
龙皎月呆在清雅轩里,知道急也没办法。反正她是不相信北陵城有那样的本事杀人放火。如果说北陵城是为了三小姐而报仇杀人,她是相信的。可那北陵城在之前还输给了她的九天引雷诀,怎么可能突然一夜之间就有了这滔天的本事把一个百年名门给灭了族?
她依旧练着剑,看着那面铜镜,看着白露斩妖除魔,看着白露迷茫,看着她坚定,再看着她一点点在真刀实枪里成长起来,如同蜕化之后的雨蝶,露出最美丽无双的模样。
下一个月圆之夜即将来临。她的道法已经到了金丹中期的瓶颈,再等上那么三四个月,在实力上也能有和魔尊一拼的资格。
她龙皎月已经决定殊死一搏。
如果她龙皎月打不过魔尊,反倒被魔尊察觉了自己的想法,魔尊虽杀不了她,但还是会用噬心魔蛊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龙皎月想了想那结局,虽然输了的话代价很惨,但如果她赢了,她自此就可以自由自在混吃等死颐养天年了。
如果可以,让小团子跟着她一起游学也是不错,只要她龙皎月还有东西可以教她的话。
这天小雨淅淅沥沥。
已经快要到了夏末,长流的上空有雷霆划过。白露在镜子里说她们已经齐心协力除了那九头妖目鸟,虽然都挂了点彩受了点伤,但这任务也算圆满完成。徐浪青让众人在昆仑山修整一天,第二天便要动身长流。
外面下了小雨,龙皎月也是没事做。天气阴沉沉的,四下都昏暗的紧,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压抑。龙皎月坐在那床榻上,抱着窥世镜看着白露和沈星南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连练功也懒得去。
沈星南在白露的面前,只说些龙庭的事,言语里多半是些对龙庭规矩的解说。沈星南还吐槽了龙庭的淡金色校服,说行走之间像是一片超大的银杏叶,还是秋日里挂在树枝梢头那种。
那窥世镜里,白露还不好意思的问,那龙庭对嫁来的嫡少夫人有什么要求没。
沈星南摸了摸头,一脸懵逼道:“可是我们龙庭只有一位嫡小姐,没有嫡系的公子啊?”
静了半响,白露才扭捏的说道:“我只是问问,你说就是了,管他什么嫡系公子的。”
沈星南顿时喜笑颜开道:“啊,原来小师妹是对我们龙庭有兴趣啊?那这样吧,师兄回去跟小姐说说,让她抽空带你回龙庭去。老夫人和龙宗主一定会喜欢小师妹的。”
卧槽!沈星南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龙皎月脸上发起烫来,小团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龙皎月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天边一个霹雳。那轰隆的雷霆声,如万辆战车碾过九霄之上的战场。那一道照亮天际的白光,照出那清雅轩门旁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
龙皎月正捧着脸一脸痴笑的看着那镜子里,身后杀机顿现,刀光剑影如同刺破空气的疾剑,划破空气朝她背后而来!
那一道莹莹的光原本是温柔似水,如今此时杀意似雪似霜,寒意透彻人心。
龙皎月躲闪不及,正好手上拿着窥世镜,只来得及一转身,用空余的那只手抓住了那把抱着必杀之意的寒雪剑。
那剑锋锐利,在她紧攥住的手心里划出深深的伤口。那鲜血由着伤口涌出,顺着剑身往下淌去。
天边一个霹雳,照亮了那昏暗而压抑的房间里。
龙皎月刚还愕然愤怒,心说哪个兔崽子偷袭她,而此刻抓了剑身,知晓了那来人是带着杀意,看见门边站着的那个人,心里只剩下一片寒意和不知所措。
怎么会,怎么会?
那天边雷霆划过,轰隆的一声。
白芷站在那清雅轩的门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垂着黑发,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她的肩头。她没有穿白蓝色的长流校服,身上只是穿着一身红黑色的衣裳,那是西北齐云府的家族服饰。
那双唇血色尽失,那张本该温柔如水的脸本该是龙皎月熟悉的模样,此刻却全然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白芷站在那门口,只摇摇欲坠的朝她走过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龙皎月心里一阵震骇,那剑还在她的手里,被割开的肌肤和肉理,十指连心,满是血肉模糊的伤口是一片撕心裂肺的疼。
白芷,白芷要杀她?
白芷只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脸上半分血色全无。她只癫狂的朝龙皎月走过来,像是着了魔一般,淌着水的手慢慢的抬了起来。
龙皎月心里一阵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齐云府被灭了门,那也扯不上她龙皎月吧?白芷这又是怎么了?
眼看着那剑伤了她,龙皎月看白芷朝她着魔一般走过来,只好后退了一步,一边惊疑不定的问道:“白芷,你怎么了?”
白芷一下跪跌了下来,龙皎月见她这样失魂落魄,心里还是发了软,心里觉得她兴许是因为齐云府一时受了刺激,有些于心不忍,便忍着痛放了手,把那剑给扔了,半跪下来,想要扶起她:“白芷,齐云府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不要太........”
龙皎月的话戛然而止,一截短小而锐利的冷剑插入了她的胸膛,截断了她的话语。
她低下头,不可置信的微张了嘴。白芷靠在她怀里,手里那把短剑冰凉似水。她的脸上淌着泪,只癫狂的笑了起来:“龙皎月,纳命来!”
雨还在下。
雷霆划过穹苍,划开那浓重的化不开的云层。
昆仑山上,白露只望着长流的方法,千山万水之外,她的归宿,她的师傅,此时此刻,又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