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盘旋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连逸和杨大海几乎同时弯腰闪躲,在枪声结束后慌忙检查自己身上是否多了个窟窿眼儿。
“呃……咕噜呃……”
奇怪的声音同时传入了连逸和杨大海的脑袋,杨大海抬头望去,鸭舌帽男人的腹部血涌如泉,男人的嘴里也流出鲜血,眼神里满是濒死前的恐惧与不甘。
鸭舌帽男人跌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杨又宁睁着大眼睛,身上颤抖不已,见男人倒下,他才从钢索上小心翼翼地前行,来到连逸和自己父亲的身边。
杨大海眼神之中满是震惊,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真的胆敢杀人。
连逸看了杨又宁一眼。
出于经验而言,连逸坚信这是杨又宁第一次扣动扳机,虽然他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敢毫不犹豫地举起猎枪,甚至面对他人的顶牛也丝毫不让,但杨又宁从未真正意义上扣动扳机,更别提终结他人的生命。
在确定自己真的杀了人后,杨又宁双腿一软便跌坐到了地上。
连逸从铁索上来到了平地,心里不免轻松了些。
“我们得快离开,刚刚闹出来的声音不小,已经惊动了附近徘徊的丧尸。”
连逸对着杨大海说道,他看了一眼地上鸭舌帽男人的尸体——杨又宁这一枪不知是射穿了男人的哪个内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还未破坏掉男人的大脑或者是心脏,必须要赶在他尸化成丧尸之前破坏掉二者其一,否则杨大海父子不得不再杀死这男人一次,连逸不确定杨大海父子是否知道这一点。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杨又宁,连逸觉得杨大海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冲动的小男人。
杨大海很沉默,他将鸭舌帽男人的猎枪取了下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检查了一下男人全身上下——还有一把户外生存小刀、半包香烟、和一个牛皮钱包。
钱包里没钱——即便是有也在这样的世界下也没什么鸟用,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张照片,照片上鸭舌帽男人美滋滋的搂着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不知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女朋友;在男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光头男人,留着一点络腮胡,看上去岁数要比鸭舌帽男人大得多,这光头男人只是薇薇笑着,看上去和鸭舌帽男人并不是很像,不知是男人的兄弟还是挚友。
杨大海在确认男人身上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之后,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将男人直接翻身推下了悬崖,连重物入水的声音都没听见,可怜的鸭舌帽男人便消失在了悬崖下方汹涌湍急的水流之中。
“末日之中常有的事……对吧?”
杨大海或许是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外人,他机械般的朝着连逸笑笑。
杀人的事儿,连逸没少干,该杀的不该杀的灾变发生之前他就没少干。不管是否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人以后一个人的灵魂就不能再称得上是纯洁、圣洁,不过连逸也没梦想着死后能进天堂;所以连逸也没想着去评价杨大海父子的所作所为,只求这不会是成为引发某地剧烈海啸的扇动翅膀的蝴蝶。
杨又宁还未从杀人的惊慌之中走出,被自己的父亲一把从地上拉起。
杨大海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和蔼的笑了笑。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杨又宁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却见父亲还是一脸慈祥的笑容,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连逸心中毫无波澜——这件事情本身跟他也没有关系。
一段插曲后,接下来的路似乎近了许多,连逸也能感觉到头顶上的太阳越来越高,今天似乎天气很好,连逸竟感觉自己身上有些闷热,不自觉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棉衣。
那所谓的水塔终于是现了真身,经过杨大海的检查,发现并非是水管结上了冰,而是根本就冻裂开了,不过杨大海似乎对这种工作很熟练,轻松地从工具箱之中掏出几样工具,和扬又宁忙碌了起来。
连逸说是来帮忙,其实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根本没什么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而且经过刚刚的事情后,杨大海似乎也失去了闲聊的欲望,一时间山林中只能听见他们修理水管的叮叮当当声。
等到杨大海父子结束工作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的最高处,杨大海扣上了工具箱,对着连逸嘿嘿笑了一声说道:
“等急了吧,已经搞定了,我们回去吧。”
杨又宁似乎还并未从刚刚的事情之中走出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连逸倒是记着那鸭舌帽男人提到的罐头——杨大海或许不需要,不过连逸需要收集一切他能用的上的资源,未来他们还将有好长时间会在路上。
杨大海随着连逸寻找着鸭舌帽男人口中的箱子,最终是在水位观测站的办公室中发现了它,这里似乎是鸭舌帽男人的住处,环境有些简陋不过还算温馨,起码能保证足以保暖过冬,里面有一张弹簧床,弹簧床上还有着一铺棉被,地上的烟灰缸里有着不少烟头,桌面上还有半条香烟,连逸虽然不抽烟,但也能认出来这应该是不错的香烟品牌,于是也塞进了装有罐头的木箱子里,打算带给黎正秋那个老混蛋。
连逸拉开了桌子上的抽屉,抽屉之中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数据文件。
似乎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不过连逸心里倒是感觉有一些奇怪——这似乎并不像是男人根本根据地,倒像是个短暂的歇息点,因为这里存放的物资根本不足以让他生存,而且他还在此前还在慷慨的让杨大海带走罐头,似乎是并不在乎这些物资。
那只有一种可能性足以解释——这男人绝对还有其他的营地,而且物资要更加充足。
连逸觉得有些不妙,要是单纯只是还有个营地或是物资存放点的话,倒还算是幸运,因为孤身一人在末世之中暴死,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果要是男人还有其他的同伴,或是在这大片山林中还有一个富足强大的营地……
连逸眯起了眼。
多年的保镖生涯告诉他,越是藏在暗处的敌人越危险。
连逸出门去环望了一下四周的山林——最高的长湖山高高在上,显得十分肃穆庄严,而它脚下的大片森林黑暗又寂静,灾变之后甚至听不到有动物的叫声。
当然,连逸没有什么本事仅凭双眼就能找到那潜藏在深林中的危险,不过他此时也只能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毕竟说到根上,在这样的世界,失踪了一个人也太正常不过了。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连逸搬走了装有罐头和半条香烟的木箱。
再说了,就算是仇家真找上门了来,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杨大海对自己有恩,不过也要就事论事嘛。
回去的时候,连逸再过桥已经有些得心应手,再次回到自己杀人的地方,杨又宁的眼中明显还是闪过一丝慌乱,尤其是看到地上斑驳的血迹。
不过在回到家之前,杨大海再三跟儿子强调,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让自己的妈妈担心。
杨大海还不放心的来到了连逸的面前,不过连逸知道杨大海想要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连逸就说道:
“放心吧,我不是碎嘴子的人。”
连逸说的是实话,他甚至觉得今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也是蹭一顿饭,抓紧离开就好,如果那鸭舌帽男人确实是孤身一人,或者说是营地里其他的人也欣然接受了他的失踪或是死讯,那就是那杨大海一家子命好;如果真的仇家找上门,说实在的跟连逸等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个时候连逸估计已经带着其他人继续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屋里面饭菜飘香,让连逸不禁也咽了咽口水,这些日子也没吃什么正经东西,能吃这样一顿美味的家常菜,在这样的日子里算的上是一大幸事。
连逸有些感慨,上次闻到这么香的气味,还是陈子凡姐姐的味道。
一进门就是陈虹在埋怨怎么去了那么久,杨大海笑呵呵地说是因为水管爆裂了,修理水管花了好长时间的功夫,老黎正在和常禹不知道说些什么,夏羽侨在陪着两个女孩儿玩,两个小女孩似乎也很快熟络了起来。
见到连逸回来了,夏羽侨忙站起了身,连逸注意到夏羽侨还未洗澡,不过身上还是香香的。
连逸有些心酸,他可清清楚楚的记得初识夏羽侨的时候,她还是个蛮横的大小姐,几个月过去,夏羽侨似乎早就忘却了自己过去那奢华的身份,渐渐适应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夏羽侨自然不知道连逸在想什么,不过他看见连逸平安的归来,倒是松了口气,傻傻的笑了笑,上前去替连逸脱下了棉衣。
不知不觉间,连逸和夏羽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或许连逸至今都不知道,夏羽侨在心中早就已经将连逸定义为自己的家人。
“小两口子这般甜蜜呢?”
陈虹忽然过来了,给夏羽侨说的脸通红,不过这也恰好佐证了夏羽侨已经接受了连逸,不然以夏羽侨曾经对连逸的态度,不被当成弑父仇人都不错了。
“我已经在烧着水了,先吃饭吧,等吃过饭再去洗澡也不迟。”陈虹摸了摸夏羽侨的白如玉的手,和蔼地说道,随后看向连逸,轻轻给了他一巴掌。
“你也应该好好洗洗啦,你有没有闻身上的味道!”
这倒是给连逸说的有些尴尬,那连逸上次洗澡都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在滨海大学??这一路上连逸又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身上的气味能好闻就出了鬼了,每次连逸也就是将自己身上的血渍擦净,也仅此而已。
或许是人多的缘故,陈虹又多做了几道菜,老黎惊奇于杨大海家中怎么还有这么多物资,杨大海却向老黎解释着这都是自己家种的,自己住的地方本身就人烟稀少,就连杨又宁和有杨又荷每天上学都要骑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子去浣琴城城郊的乡村学校念书,自己只有在要买一些必需品的时候,才会离开这小片山林,所以虽然也受到了丧尸的侵扰,不过要比人挤人的大城市相比要好过不少。
一道道菜肴很快被端上了桌子,多亏了杨大海家里的饭厅有一大张木质饭桌,足以让所有人围着她享用美餐。
老黎杨大海相见如故,在饭桌上不停地推杯换盏、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夏羽侨一开始未曾动筷,陈子凡家里的一幕幕还近在眼前,看着满桌的饭菜,夏羽侨甚至只敢吃面前的一盘炒青菜。
不过陈虹很热情,给余小小夹了一个大鸡腿,不停地劝着羽侨多吃点,还骂了连逸一句不会疼媳妇,不知道给羽侨夹菜。
连逸被训得耳根子通红,站起来给夏羽侨夹了一块鸡肉,夏羽侨偷偷笑着连逸,这才把这块肉吃了下去。
大概是杨大海一大家子太久没有来过客人,而且黎正秋和黎正秋相谈甚欢,二人喝了白酒还不够,甚至还从地窖里掏出了珍藏的珍品黄酒,让陈虹拿去热。
“我看你是有点不要脸了你!”陈虹盯着喝的满脸通红晕乎乎的杨大海骂道,不过还是接过了酒坛子倒进壶里热去了。
夏羽侨在一旁偷偷笑,扣着手里的南瓜仔,别看她从小养尊处优,她还真就从来没吃过这东西,没想到还挺香。
“现在,能活一天,就享受一天!”杨大海搂着黎正秋,满面红光,一边打嗝一边说道。
黎正秋左手搭着杨大海,右手还得搂着常禹——可怜的常禹已经被逼着喝了好几瓶酒了,也喝得晕乎乎的,还被黎正秋拉着被迫营业,满眼看着连逸请求支援。
黄酒很快就热好了,杨大海嘱托妻子多拿一些喝酒用的瓷碗,杨大海决定让夏羽侨和连逸都尝一尝自己的这珍品。
“老黎,这一坛……嗝……这一坛我本来是打算姑娘结婚的时候喝的,现在我看了,人呐,得及时享乐,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过去从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玩,现在好了……啥都没有了,你说我这一辈子活得,窝囊,窝囊啊!”
这一喝酒,话匣子就打开了,其实也没讲一些什么有意义的地方,不过夏羽侨却听的乐此不疲……这样和谐温馨的画面,她太久没见过了。
这一刻,她又找回了过去生活的滋味。
杨大海给连逸和夏羽侨分别倒了一碗黄酒,一时间酒香四溢,让夏羽侨闻着都要醉过去了。
“宁宁,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吗?”陈虹早就注意到了杨又宁哪里不对劲,一直没找机会问。
“修水管的时候累的吧,今天那比较麻烦,多亏了有小连兄弟和宁宁,不然我一个人干到这个点儿都回不来。”杨大海说道,他拍了拍自己的儿子,说道。“先回屋早点休息吧!”
杨又宁没有坚持,自己拖沓着脚步回屋去了,陈红有点放心不下,眼神一直放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余小小和杨又荷关系已经十分融洽了,在屋子里光着脚边闹边笑,夏羽侨从没见过余小小这么开心过,果然同龄人还是要和同龄人玩。
“没喝过酒吧丫头,尝一尝!”杨大海对着夏羽侨笑了笑。
夏羽侨当然是喝过酒的,不过倒是没喝过黄酒,光是闻着,羽侨都感觉着这酒劲儿不小,不过夏羽侨胆子倒也大,竟然端起酒碗就来了一口。
“呕——”
夏羽侨好险没呕出来,她只觉着一股苦烈的酒味在味蕾上炸开,差点yue出来。
“哈哈哈哈哈……”老黎和杨大海不要脸的哈哈大笑,连逸忍着自己没有把屁股下面的凳子砸向他们两个。
连逸及时去擦了擦夏羽侨嘴边的酒渍,轻轻拍了拍夏羽侨的后背,想止住夏羽侨的咳嗽。
“别理这俩喝的彪呼呼的酒鬼。”
好在陈虹体贴,给夏羽侨拿了几颗冰糖,放在酒碗中。
等夏羽侨再喝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烈了,反而是有点醇香,喝在肚子里,暖呼呼的。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杨大海和黎正秋也全都趴在桌子上了,常禹已经不知道喝晕了几个来回了,他感觉自己只要再咽口口水都能吐出来。
不知是壁炉烧得太热了,还是黄酒的缘故,夏羽侨感觉自己好热,也有些晕乎乎的。
“再……嗝……再来一坛吧、”杨大海似乎还意犹未尽,趴在桌子上晕乎乎地说道。
陈虹可不伺候了,她拉起了夏羽侨:“走,别理这俩傻瓜,我带你去洗澡。”
连逸叹了口气,看着老黎这个模样,今天是别想走了,想到这里他还有点生气,真想上去给老黎几拳。
陈虹将玩累了的余小小和杨又荷饱回了屋子里,连逸想帮忙,却被陈虹拦了下来。
过了好长一会儿,夏羽侨才洗的满脸通红的出来,陈虹忙赶着连逸去洗澡,还给连逸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连逸满心感激,进入倒了浴室之中。
浴室里,满是夏羽侨身上那好似沐浴在阳光下一大片茉莉花海的香味,这让连逸惊奇万分,他泡在水里,把每一个瓶瓶罐罐都放在鼻前闻了闻,可是都没有夏羽侨身上那迷人的气味。
这还真是神奇。
连逸洗完后,陈虹已经大部分都收拾了完毕,连逸第一时间去找黎正秋的屋子,可是黎正秋正和常禹二人在一张大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让连逸人都麻了……自己睡哪?
刚忙碌完的陈虹见连逸傻不拉几的站在原地,一脸惊异。
“房间在这里,早点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连逸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可是打开门后,才更是傻在了原地。
床上,不知是黄酒在作祟,还是刚刚洗过热水澡,夏羽侨脸笑嘻嘻着,脸红扑扑的,裹着被子,略显羞怯地对连逸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