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城与灾变后的任意一座城市一样,城市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腐烂的尸体,凝结的血污……
最重要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夜幕渐渐攀上了城市之梢,黑暗随即为城市蒙上一层阴森黑暗的滤镜……幸存者们或许已经淡忘,曾经都市中的霓虹与光怪陆离,渐渐习惯了与腐尸与死亡为伍。
连逸、夏羽侨、宁夜和程雨走在团队的最前端,而由于俊、常禹、宋竹、谈松和其他男生断后,陈妈以及其他妇女和孩子们走在团队的中间,这样的一支庞大的团队在即将被夜幕笼罩的城市中沿着江边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惊动这座城市中沉睡的无穷无尽的野兽。
夏羽侨注意到连逸的面色有些凝重,她用自己纤细玉白的手去握住连逸宽厚的手掌,连逸的手很粗糙,但却让夏羽侨感到十分的安心。
连逸感受到了夏羽侨手心传来的温度,他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示意她安心。
城市之中很安静,而且这一路上连逸也并没有看到丧尸的影子,这才让他起了戒心;在初到浣琴城的时候,也是没见到什么丧尸,之后的事情,连逸不想再去回忆。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末日之下尤是如此。
宁夜呼出一口气,呼唤了一声连逸。
连逸没有应声,不过宁夜知道他在听。
“我觉着还是带着大家进入市中心吧。”
连逸没有吭声,他们一行人已经沿着江边走了好远,甚至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那座连接两座城市的桥梁。
“再往前走,情况也不会更好,而且这附近的空气实在是恶劣,也不利于孩子们生活。”
宁夜下定了决心。
连逸没有反对,只是他认为如果前往市内,他们如此庞大的队伍,是一定会遇见风险。
这长远的末日之旅早已告诉连逸一个道理——活人永远比死人更危险。
死人很简单,哪怕他是行尸走肉,他也只是想要吃你的肉而已;而活人很复杂,他不仅要吃你的肉,他还要喝你的血,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总之,活人要的太多了,欲望会滋生欲望,人类要比丧尸更贪婪。
可是空气之中气味确实不利,别说孩子们了,连逸自己闻时间长了胃口中都感觉自己的胃酸被煮沸了,在体内不停的翻腾。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没有时间给他们去更多的纠结。
连逸点了点头,倒是期望他们可以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顺利的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
在路的岔口,宁夜带着大家拐向通往市区的道路,没有人反对,他们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小心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连逸猜的没错。
随着他们离江岸越来越远,离市区越来越近,周围也变得高楼林立,空气之中那股火药混着化学气体的味道也慢慢变淡,最终完全闻不到了,这让大家不禁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虽然空气没有清新到哪去,但是这或许是大家第一次认为尸臭味要比其他味道更好闻一些。
丧尸摇晃的身影随着楼房也渐多了起来,冬季没有过去,虽然碧波城相较于北方其他的城市要显得暖和许多,但长期在室外的丧尸仍然受到低温的影响,移动很慢,
但由于团队相对而言庞大,很难不吸引到丧尸的注意,可是丧失了机动性的丧尸更不是连逸和宁夜这样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的对手,区区几只丧尸无法拦住丧尸们的脚步。
在与丧尸缠斗的过程中,连逸注意到了常禹的战斗方式。
常禹在末世中活到了现在,虽然也沾了一些连逸的光,不过更多的还是自己十分机灵,而且又不失勇气,虽然他的战斗方式很蹩脚,但却很有效,连逸决定有机会还是开发一下常禹的潜能,他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更何况常禹是个好手,连逸很欣赏他。
“连逸,我记得这里。”
夏羽侨唤着自己的爱人,而连逸听完她的话后倒也是来了精神。
“我初中的时候来碧波城参加过夏令营,这条街让我很眼熟。”
夏羽侨回忆道,她盯着面前的地铁站——地铁站的出站口附近往往会有附近街区的地图,这很有用,夏羽侨想去看看地图,试图唤醒一些记忆,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连逸自然不会否决自己二小姐的意见,他与宁夜应了一声,随后孤身带着夏羽侨慢慢下入地铁站之中。
宁夜本想一同前往,可是考虑到团队的安全,还是决定守在原地。
地铁站之中很黑,没有通电,连逸能听到破裂的水管滴水啪嗒啪嗒的声音,很快他也发现了是何处水管的爆裂,因为周围吸引了许多丧尸围在那边,连逸没有招惹它们,带着夏羽侨缓慢进入到地铁站的深处。
站内很黑,连逸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强光手电,手电所射出来的光线霎时间撕裂了黑暗,进入地下后,空气之中的尸臭和血腥味混合着潮气的味道,十分难闻,让夏羽侨不禁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连逸抽出了无极刀,黑暗之中随处都可能会滋生危险,连逸必须要时刻保持着警惕。
“小心,扶梯。”
连逸注意到了下方的黑暗更加浓重了一些,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已经碎掉的尸体,不知道这些人或是丧尸此前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扶梯很长,因为有些狭窄,所以连逸决定带着夏羽侨走两边上下扶梯的中间的楼梯,楼梯恨宽敞,但是也有许多破碎的尸体和已经凝固的血迹,地上甚至还淌着一些内脏,这让夏羽侨不禁抓紧了连逸的衣角。
连逸的手电在前方扫射着,但是连逸更多的注意力并非是面前的光明,而是更深处的黑暗。
连逸注意到自己在地铁站之中竟完全发挥不出自然使徒的任何作用,在大山中与在被钢铁浇筑的现代城市之中的感觉是天差地别,连逸感应不到自然,自然也无法回馈大自然的召唤,所以他卓绝的感应在这里竟丧失了功效,不过连逸没有因此而气馁,因为他本身的感知力就已超越常人。
连逸和夏羽侨尽全力尽量不制造出任何声音,这使得夏羽侨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随着他们前进的越来愈深,夏羽侨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层浓厚的黑暗所包裹,她能依赖的只有手电发出的光芒和身边的连逸。
他们下潜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连逸全神贯注注意周围的环境,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用力拉了拉。
是夏羽侨在试图让自己注意到什么,他回头看向羽侨,有些黑,她看不到自己女友的表情,但却从她那美丽而又深邃的双目之中觉察到了恐惧。
“连……连逸,你看你脚底。”
连逸不禁让手电的光照的更近一些,他顺着光线望去,一颗灰白的头颅赫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倒是没吓到连逸,丧尸脑袋而已,连逸已经数不清自己割下来多少个脑袋了,而且这让连逸恨狐疑,他认为以现在的羽侨,根本不会被丧尸的头颅所吓到,而夏羽侨当然也是如此,她害怕的并不是头颅,而是觉着头颅边上的东西很让人不舒服……可以说是让人有种惊悚的感觉。
“你看我们的脚下,好像画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连逸这才注意到他们脚底下踩着的东西,周围七七八八好像画了些什么东西,而且连逸注意到,从他们下来的这段楼梯上,似乎都画着些什么,这些东西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部分,只有将她们合起来才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想要印证这些七七八八的图画是否真的能组成一个大的东西,需要更高的地方去俯视才能看清。
“嗯……”连逸沉吟了一声,四周环视了一圈。“我需要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
连逸注意到旁边不远处有个广告牌,连逸应该可以轻松的爬上去。
“不要………”夏羽侨捏紧了连逸的衣服,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害怕。”
夏羽侨一刻也不想松开连逸,这样的环境让她感觉很诡异,让连逸从她身边消失半刻都会让她难以接受。
连逸自然理解自己女友的难处,他又仔细观察一圈,随后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搂住夏羽侨的腰,只用一只手便将她扛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上,随后,把手里的手电交在了夏羽侨的手上。
“羽侨,你看一下,这些笔画是否能组成个完成的图画。”
羽侨的屁股坐在连逸的肩上,她举着手电四下照着,感觉还是不太清晰。
“连逸,你能让我站在你的肩膀上吗?”
站在上面?
连逸掂量了一下夏羽侨的重量,觉得着并非是件难事,他首先还是让夏羽侨的一条腿搭在连逸的另一条肩膀上,这样她就好像能骑在连逸的脖子上一样。
“我扶着你,你慢慢站起来,要小心!”
夏羽侨点了点头,将手电叼在嘴里,她扶着连逸的脑袋,慢慢站起来,连逸将无极刀收好,两只手一只伏着羽侨的腿,另一只则扶在羽侨的臀上,全力护着她平衡,让她能慢慢地在自己的身上站直身子。
“嗯……嗯!”
夏羽侨嘴里叼着手电,直到完全平衡的时候,她才将手电取出,照着他们脚下四周。
而这下,夏羽侨看的更清楚了。
如连逸所料,这每一处的笔画确实是一个大图案的一部分。
“怎么样,能看清了吗?”
连逸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能感觉到夏羽侨的双腿在微微颤抖,看来是很费力的在保持着平衡。
“能看清……确实是有一个完整的图案。”
夏羽侨绞尽脑汁想让连逸能get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它……像是某种图腾,就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画着奇怪的符号!”
“我知道了,你慢一点,小心点,千万别摔着了!”
连逸大概明白是什么东西之后就不想费脑细胞去研究这些东西了,他对奇怪的信仰文化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尤其是一些西方的什么恶魔撒旦与乱七八糟的召唤仪式,在海外连逸常常被骂作是“不被赐福的无信者”,是玷污神的不洁之人。
“还有,它好像在指引向某个方向!!”
夏羽侨惊讶地喊道,突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小心!”
最后听到的是连逸惊慌失措的喊声,而夏羽侨手里的手电都失手飞了出去,她自己也被地心引力缠住,整个人跌落了下去。
夏羽侨摔在了楼梯上,随后又向下一连滚了几圈,直到了平地上,这才停了下来,她的胳膊和褪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磕伤,但最让夏羽侨痛苦的,还是自己被摔痛了的屁股,她呲牙咧嘴的揉着被摔疼的地方,随后才注意到自己手好像碰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上。
可是周围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清,她能看到手电就跌落在不远处,连忙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向地上的手电,有了光线后,她松了口气,心情才稳定了一些,她将自己刚刚触碰不明东西的手放到了光线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满了猩红的东西。
“啊!!”
夏羽侨失声喊了出来,她照着自己刚刚摔落的地方,地上的一处图腾的笔画上留下了她的手印,被她蹭去了一块。
而这气味跟触感让夏羽侨相信,这绝对不是油漆。
这让她的腹部有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她急于寻找连逸的身影。
而忽然,在她的身后,有一只魁梧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连逸?”
夏羽侨的声音有些欣喜,可她将手电照相身后时,她才感受到一股如坠冰窖般的寒意。
是一位老妇人的脸。
老妇人面色狰狞,嘴角还流着白沫,她的手好似铁钳,让夏羽侨如何奋力也挣不脱她的束缚。
“你破坏了图腾,毁掉了仪式!!”
老妇人的双目射出寒芒般冰冷的利剑,这刺破了夏羽侨的心理防线,她没有看夏羽侨的眼睛,而是死死盯着夏羽侨身上的衣服。
“你……你是女巫!你就是那个让全人类灭绝的红衣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