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两人出了凉亭,走出数十步远后,郑冲忽然稍停数步,与七娘并肩而行,口中低声道:“适才我与郑芝鹄说话时,凉亭左近藏了人,你察觉没有?”
七娘大惊失色,急忙道:“属下这便带人去搜杀此人!”
郑冲摆摆手道:“不必,他已经走远了,那人是锦衣卫,翟申的属下。”
七娘呆了一呆道:“什么?翟申的手下?怎会如此?翟申不是因公子的缘故,才能留在辽东的么?公子总算对他有恩的啊,他怎会派人查探公子?”
郑冲微微一笑道:“翟申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换做是我,我也会做两手准备,这怪不得他。此刻他也不知道今后之势如何发展,若是我真能独霸辽东、朝鲜,就连朝廷也奈何我不得,这翟申才会真正投效,否则他始终是锦衣卫,天子亲军,大内的眼线!”
七娘有些不解的问道:“但也不能这般任他探查公子辛密之事啊。”
郑冲摆摆手笑道:“锦衣卫的办法很多,翟申他也只是想要留一手而已,他想查我,随他去便是了。让他知道我郑氏父子有矛盾也好,这样他禀报朝廷,也能让咱们那位多疑的皇帝安心一些。”
七娘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公子适才与郑芝鹄说话,还有和我说的话,都是说给那锦衣卫暗探听的?”
“也不全是,郑芝鹄那里我也早就想和他聊一聊密令之事了,大战在即,我不想因为有个战损三成的密令在从中作梗,从而令此战在没开战之前便蒙上阴影。”郑冲捏紧拳头道:“这一仗我要至少打出三五年的太平时光来,我才能有余裕部署一些事!”
七娘会意,当即道:“公子算无遗策,七娘敬服。”
……
玉河馆偏院香坊之内,李顺贞早已经沐浴更衣,一身朝鲜女子传统的湖水绿短衣长裙在身,正跪伏在门口迎接那恶魔公子。
短衣在朝鲜语中叫“则高利“,是朝鲜族最喜欢的上衣,只遮盖到胸部,李顺贞这短衣在身看起来很是潇洒、美丽、大方;长裙,朝鲜语也叫做“契玛“,是腰间有长皱褶,穿在李顺贞身上也颇有些宽松飘逸之感。
“今后给我换回汉服和汉人发饰!”郑恶魔冷冷的瞟了一眼后说道。
李顺贞秀眉微蹙,昂起头来道:“我没有汉服!”
郑恶魔今天似乎有些不开心,眉头一皱,这女人果然还是口服心不服,当下冷冷的说道:“你可传信给派你来的人,汉城大街上的成衣店中,都有各色汉服出售!让他给你置办几件便是,你被派来我身边探听消息,就要能迷住我才是,连几件衣服都不想准备,如何能成事?!”
此言一出,李顺贞顿时呆住了,郑冲将手中的密信扔在李顺贞面前,“今日入馆,未曾得见郑冲本人,但探听得,馆中有郑冲妻妾两人……”
郑冲一字一句的将李顺贞密信之上的内容都背了出来,越念李顺贞就越觉得身上刺骨的冰寒,郑冲脸上的煞气是越来越重。
终于念完,一字不漏,郑冲蹲下身,捏住李顺贞尖俏的下巴,淡淡的说道:“傍晚酉时,你独自写了这封密信后,藏在玉河馆东墙角落的乱石堆中,取信的人是玉河馆中的一个朝鲜小厮!”
李顺贞美目中飘过一丝惶恐,伸手想要推开郑冲的魔掌,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心头却惶急不已,想不到今天刚到玉河馆,才做了半天的细作就被郑冲识破了。
“本来我还不想拆穿你,但你居然在信中说了我妻妾之事,我郑冲身边的女人岂是能算计的?!那便容不得你了!”郑冲目露凶光,掐着下巴的手往下几分,狠狠捏住了李顺贞的咽喉,不顾李顺贞双手拼命的拉扯厮打,手上的劲力却是越来越大,好似要掐死她一般。
李顺贞只觉得喉间被死死扼住,吸不进一丝空气,也吐不出一口浊气,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拉不开扼住咽喉的大手,眼前满是郑冲那狰狞的面目,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一刻她居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倒有一种释怀的解脱。
“夫人请留步!容小人通禀一声!”
“让开!”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声随即而至。
郑冲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听出是王月娘的声音,手上一松,急忙站起身来。李顺贞被掐得面色涨红,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起来,瘫软在地,起不得身。
“今天算你走运,没杀你!”郑冲淡淡说道:“今后不用你写密信了,我自会安排人代劳!”原来傍晚时分,玉河馆内查获李顺贞的密信后,郑冲吩咐不得打草惊蛇,只是命人按李顺贞笔迹模仿了书信,随后依旧放在乱石堆中,让来取信的细作将信取走。
李顺贞喘息着抬头怒目而视:“你最好掐死我!”
郑冲大怒,揪住李顺贞的衣领:“别以为我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否则以你的劲力,一下便能捏碎我的喉骨!哪里用得着折磨我这么久?!”李顺贞面色毫无惧意:“我活着,你就能利用我继续给派我来的人传递假消息,扰乱视听!”
郑冲这才发觉有些小看这李顺贞了,这女子外表看似傻白甜,其实内里并不太傻!
“记着明天的汉服装扮!想要在玉河馆活得好过些,你该学学如何媚惑于我!”扔下一句话后,郑冲拂袖而去,李顺贞则泪水潸然而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
来到院中,恰好碰上满面怒容的王月娘,“大恶人!我和绣英今天才到,你居然不来看我们,却跑到这妖女这里!”
郑冲干笑两声道:“这女子是朝鲜国主送过来的,也不能不收,我就是来打个招呼便走,这不就去看你们了么?”
伸手轻轻揽住王月娘纤腰,低声哄了几句,王月娘看了看他身上衣着整齐,又闻了闻身上一股酒气,也没什么异味,这才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被月娘隔着衣袖扎了几针后,郑冲痛并快乐着道:“月娘,分别几天,心里很是惦念着你们。”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塞在月娘手中,顺便取下扎人的针。
“这是我这些天抽空写的《瘟疫防备论》,内里主要写了几种常见的瘟疫防备之法,你看看。”若是说几个老婆之中,谁最好哄,那便是月娘了,这位痴迷医术的姑娘只要一听到关于医术的事,其他事都不叫事儿。
“啊,肺鼠疫?流感?吸血虫?”王月娘只看了目录几眼,便有些双眼发光了,“这些都是什么瘟病啊,疟疾、霍乱这些我倒是知道……”
在明末其实对几种传染性高的瘟病都还没有专门命名,特别像肺鼠疫这种高致病性的瘟疫,在典籍记载中也只是瘟疙瘩、大瘟等名目记载。
明末乱世,除了天灾人祸之外,造成大明迅速衰落灭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可怕的瘟疫。兵灾和天灾造成了各种瘟病流行,它们造成的杀伤力甚至比后金军还要厉害。是以郑冲很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他将几种常见而且传染性高的瘟疫疾病都书写下来,如何防备也都记录在册,希望能提早预防,他可不想自己的军队没被后金军打到,却输在了小小的病菌手上。
“走,咱们回去慢慢说……”小白兔就这么被大灰狼给哄走了,都忘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回到玉河馆东厢房,灯下两位佳人各有千秋。月娘在灯火下认真的看着《瘟病防备论》,绣英恬静的在灯下刺绣,不时美目流盼之下,让郑冲看得痴了。
“让你们受苦了。”憋了半天,郑冲道了一句,两女虽然是跟随邹维琏中军大队来到汉城的,但历来行军打仗就没有舒适和安逸之说。
“能伴随你左右,我和月娘都很安心。”绣英见月娘低头忙着看书,没理会郑冲这句,便低声答了一句。
郑冲拿出两个首饰盒来,里面装了几件精美首饰,都是从李珲宫中搜刮来的,一人一份,放在面前。月娘瞟了一眼,无动于衷,绣英却甜甜的笑了笑,满心欢喜。
“今夜我便陪着你们,哪里也不去。”其实郑冲也没地方可去,拿过翟申找到的那些零部件后,郑冲便在灯下开始研究怎么将东西拼接回去。
灯火阑珊,红袖添香,佳人相伴。月娘挑灯夜读,绣英刺绣添香,公子摆弄物件,虽然没有软玉在怀,但彼此静静相守,偶然一个眼神触碰,各得其乐,情意浓浓。
这些物件被朝鲜人拆得很碎,有些只有指甲盖大小,郑冲又不知道这物件原本是什么模样,是以拼凑起来很是伤脑筋。而且郑冲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将零碎物件粘接起来,朝鲜人用了淬火、斧凿等方式拆散了这物件,再想粘接回去是非常困难的。
而且郑冲发现翟申找回来的零部件大多数都应该是外壳,而非内里的核心部件,就算拼好外壳,没有核心部件,这通讯器只怕也是无用。
灯火下,郑冲看着满桌的碎片,忍不住想起了坤仪公主那张萝莉娇萌的脸蛋来,忍不住想道:“要是这刁蛮的外星公主知道通讯器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会如何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