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见那个一眼认出了赵九重的禁军大声冲着军营一边大声喊道:“大公子!小将军来了!”
“什么!?”只听草垛只见响起了一声疑问,接着便有个二十出头的精壮青年从那走了出来。
这青年穿着一身黑衣,模样比起赵九重精致几分,皮肤也更白一些,纵使不算是面冠如玉,却也当得起俊朗二字了。
此刻天气正冷,他干活生汗,一身红色布衣边缘都雾气蒸腾。
当看清了赵九重之后,这青年顿时笑着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赵九重。
几名禁军看的嘿嘿直笑。
赵九重也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大哥!”
此人正是赵九重的大哥,赵匡济。
赵匡济双手抓着赵九重的两臂,向后退了回来,细细打量着赵九重,还特意比量了一下身高,发觉赵九重居然比他还高了点:“这去少林寺,倒是把你养高了,更壮实了,也黑了。”
赵九重道:“哈哈,这下你便更打不过我了。”
赵匡济道:“去你的,你不会来军营中,就是要找我打架的吧?”
赵九重挠头,道:“那自然不是,只是想你跟爹了,顺带还有些话想跟爹说。”
赵匡济这才道:“我这便带你去见爹,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有个信,爹时常跟我念叨你,还盼着你回来。”
赵九重心中温暖,眼圈微红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赵匡济笑着扯住赵九重的胳膊,见赵九重的马神骏,道:“你这马,倒是有些奇怪,好像不是中原之马。”
赵九重道:“怎么样,是匹好马吧?不过,这件事情回头再说,我先去见爹。”
赵匡济这才吩咐几名禁军道:“你们帮我二弟将马牵走,好生喂些草料。”
“好嘞!大公子放心就是。”有禁军应了一声,赶紧跑去牵马。
实则,这几名禁军也看出了那马不凡,主要是太过少见,所以想去摸摸。
赵九重被赵匡济扯着胳膊,大步流星的深入军营。
一些认得赵九重的禁军,都有些发愣,喃喃念叨着混世魔王、小将军这样乱七八糟的名头。
赵匡济道:“稍后爹见了你,怕是要高兴坏了,你是几时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好叫我去少林接你。”
赵九重挠头道:“哎,别提了,我从少林出来后,路过绛州,想起那王御史家便住在那,想着去住几天,顺便锻炼锻炼,谋个差事,谁想到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赵匡济愣了下,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如此胡闹,想要锻炼,来这军营中与我一起锻炼,何必去找那王御史?而且,现在朝中局势纷乱,王御史那里与爹之间的关系,不似从前那么近了,想来,你去王御史家受阻,也有这层原因在。毕竟,你懂的,那石重贵可是窜了石敬瑭的幼子登上的皇位。所以…朝中关系微妙……”
赵九重沉吟,这才点了点头,至于有关于道观、龙香院的事情,他则没提。
很快,赵匡济便带着赵九重来到了都指挥使营帐所在。
赵匡济本想要直接大喊,却被赵九重捂住了嘴,道:“嘘,我吓唬吓唬爹。”
赵九重说完才将手放下,然后十分小心的走到营帐边上,掀起了帘子。
但见宽广的营帐之中,正有个炉子熊熊燃烧,里面的火炭想着啪啪的声音。
至于那桌前,一名看起来十分雄壮的络腮胡中年男子伏在那里,正看着几本文书。
赵九重步履轻飘,一丝声音也都没有。
后面赵匡济在心中啧啧称奇,心想他这位二弟,武功似是大有进展。
待到赵九重已经悄然间到了赵弘殷一侧,冷不丁的喊了声:“爹!”
赵弘殷听到了这声音,手掌微微一僵,但却并没有大惊失色的模样。
这种结果,顿时叫赵九重叹了口气:“哎,真没意思……”
赵弘殷猛地转头,看着赵九重,双目中惊喜之色难以掩饰,但表面却作着凶怒之状,喝道:“大胆!居然敢擅闯军营,拖出去打二十军棍!”
赵九重嘁了一声,撇嘴道:“你当真舍得打你儿子?”
赵匡济在门口看着直笑,连忙喊道:“报!”
赵弘殷嗯了一声,道:“进来吧。”
赵匡济这才走进来,道:“爹,那二十军棍,打不打他。”
赵弘殷一手将文书仍在案几上,抬手指向赵九重,道:“给老子狠狠的揍他!”
赵匡济道:“好嘞!”
赵九重喝道:“我是你亲儿子,你能下这样的毒手!?还有你,大哥,你怎么也能跟他一般,要亲手打我?”
赵弘殷板着脸,道:“身在外界,却杳无音信,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你的脾性,叫你师父法忍禅师每月寄信过来,说你情况,老子都要觉着你死在外面了!”
赵九重道:“我大哥还说我没信呢,看来我大哥也不老实了。”
赵弘殷道:“法忍禅师寄信过来,算是你来信么?”
赵九重咧了咧嘴,道:“反正,那二十军棍,算了算了……”
赵弘殷狠狠的瞪了赵九重一眼,明明眼里惊喜十分,却又板着个脸,哼了一声:“听说,你在少林寺里面,也不怎么乖巧,常常欺负其他的沙弥,还有那些俗家弟子,真不懂得给你爹我长点脸!”
赵九重顿时道:“我师父竟然向你告状?”
赵弘殷道:“岂有此理,这怎么是告状?法忍禅师只是实事求是,说出事实罢了。”
赵九重道:“哼,要不是看他是我师父,我非要骑马再上少林,把他胡子都揪下来!”
赵弘殷喝道:“你这兔崽子!休要胡言乱语!”
赵九重这才道:“行了,说我几句就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是要赶我走啊爹。”
赵匡济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出去继续干活了,顺带叫火头军煮些肉来。”
赵弘殷点了点头,道:“去吧。”
赵九重自顾自寻了个椅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赵弘殷等了他一眼,道:“让你坐下了么?”
赵九重道:“怎么?你儿子千里迢迢的回到家,连坐着都不让了?”
赵弘殷懒得继续跟赵九重拌嘴,道:“你回家了,也不好好在家里陪着你娘,你娘想你,都哭了好几次了。”
赵九重道:“那才不是,她现在喜欢弟弟喜欢的紧,而且还天天琢磨着把妹妹嫁人的事情,哪有闲工夫想我。”
赵弘殷原来准备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道:“你娘那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表现。”
赵九重道:“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小孩,反倒觉着我娘一口一个胤儿,听着浑身难受。”
赵弘殷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说这件事情。你从少林寺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赵九重道:“也没什么打算,从前怎样,那就怎样呗。”
赵弘殷道:“那可不成,送你去少林寺磨性子,怎的能一点长进都没有?”
赵九重抓耳挠腮道:“不然呢?”
赵弘殷叹了口气,道:“哎,我还想着咱家能出两个将军,却不曾想啊,你大哥为人本分宽厚,虽然也聪慧,可没有什么官威,再加上武艺,确实不算厉害,那也就罢了。你倒好,为人粗大,想要磨磨你的性子,叫你学的聪明些,现在一看,也没什么用,你最多也就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前锋罢了,将军嘛,恐怕真得看你弟弟义儿的了。”
赵九重道:“做将军有什么意思……”
赵弘殷道:“你曾祖乃是御史中丞、你爷爷乃是刺史、你爹我是禁军都指挥使,这一路披荆斩棘,赵家门楣步步向上,到你们这里,莫非是要断了?还想着去江湖里做个以武犯禁的游侠?”
赵九重道:“那可不是,我是想着,只做将军没什么意思,现在天下大乱,应当想着将天下打下来才是,也做做皇帝才行。”
话音落下。
赵弘殷猛地双瞳收缩,腾地一声起身,朝着那营帐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怎么能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是想死么?”
赵九重道:“反正又没人听见,说说也没什么。”
赵弘殷眯起双眼道:“此话岂是能够随意说出的?”
赵九重道:“你是我爹,这些话不找你说,还能找谁说……”
赵弘殷皱眉道:“你记住了,此话你放在心里想,爹懒得管你,但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明白么?”
赵九重用小指掏着耳朵,撇嘴道:“说出来也没什么,我反正这一路走过来,觉着那石家根本不配坐天下,那石敬瑭将幽云十六州送给了契丹,那个石重贵,虽然跟契丹不对付,可是却残害百姓!那外界都已经乱的不像样子了,人都大片大片的死!这种昏庸无能的人,有什么资格统御天下?人家跟我说,兵强马壮便能够坐天下,咱家这禁军,虽然如今已经不多了,可凭爹你的本事,还不是一呼百应,那些征战过的老兵,都能回来。正好这洛阳城的紫薇城空着,再加上爹认识那么多人,有什么不能争的?以我看,咱们完全可以就近直接把洛阳打下来。”
赵弘殷一直眯着眼睛,紧盯着赵九重说话,但却并未打断,等到赵九重说完,他才虎目怒张,喝道:“大胆!此话是谁教你的!”
赵九重见到赵弘殷好像是真怒,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当然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
赵弘殷喝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也是个聪慧的孩子,但却不擅长什么心机,这样的道理,凭你那简单的脑袋,也能想出来?说!此事是谁教你说的!”
赵九重见赵弘殷动了真火,也不害怕他,道:“说说有什么的,本来我就觉得此话说的是对的,那老爷爷名叫张承业,他悉心教了孩儿一些道理。”
赵弘殷听了张承业的名字,陡然道:“这不可能!定然是歹人在唬你!河东张监军已经死了二十年了,纵使活着,也近百岁高龄,怎么能对你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