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尚眼角抽搐,第一次发觉小皇帝居然有这么多的想法:“这……陛下觉得礼部尚书嫌疑如此之大,那么,陛下想要如何处理……”
钱弘佐眸光一闪,道:“杀人乃是触犯了律法,我吴越国律法森严,怎可放任不管?这才几天的时间,调查之人便毫无声息,莫非叫宰相白白死去?”
罗尚其实十分清楚,现在死去的宰相并不是真正的宰相,而是被人移花接木替换的一具尸体,但是,这件事情罗尚肯定不会主动提出,因为宰相目前就是直接当做死了而处理的,这也是慕容龙城的意思:“陛下请放心,微臣回去之后,便马上继续追查此事。”
钱弘佐道:“凶手已经如此明显,还追查什么,莫非罗尚书想要打草惊蛇?”
罗尚愕然道:“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钱弘佐道:“礼部尚书早有除掉宰相之意,动机明显,罗尚书,朕是否可以相信你,你真是忠臣么?”
罗尚急忙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自然是忠臣。”
“既然是忠臣的话,朕便命令你,回去之后,趁礼部尚书不备,将他缉拿归案!以此来祭奠宰相。”钱弘佐淡淡开口道。
“什么!?”罗尚已经傻眼了。
钱弘佐目光一冷,道:“罗尚书,莫非你是觉得,朕不配命令你这个忠臣么?”
罗尚道:“不不不,不是的,陛下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钱弘佐道:“朕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如果此事罗尚书办的干净利落,那么,在适当的时机,朕便马上颁一道圣旨给你,叫你这罗尚书变成罗宰相,一切由朕临时决定,无人可以阻拦。毕竟君无戏言,让你做宰相,你便是宰相,谁也无法改变。”
罗尚顿时咽了口口水,同时心中又有些惧怕慕容龙城,他心中觊觎宰相之位,如今机会真的来了,看钱弘佐这种胡乱动作的情况,显然昏庸无道,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恰恰是这样的孩子,可以替他提供机会。
钱弘佐追问道:“罗尚书,你怎么不说话了?莫非,你看不上宰相之位么?”
“没有,绝对没有。”罗尚暗自咬牙,道:“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钱弘佐道:“罗尚书拥有生杀大权,可以早一点将礼部尚书除去,毕竟,礼部尚书本身也是要和罗尚书竞争宰相之位之人,朕不希望宰相之位如此大权落在一个奸贼的手中。”
罗尚的目光终于坚定,当即叩首,道:“承蒙陛下信赖,微臣必定会按照陛下所说的去完成此事!”
钱弘佐弯腰,扶起了罗尚书,道:“从今往后,罗尚书便是朕最信赖之人,朕定会好好待你,将你当成自家长辈那般看待。”
罗尚顿时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样子,擦了擦眼角了泪水:“陛下!”
……
罗尚离开皇宫的途中,目光越发的坚定了起来,他的确惹不起慕容龙城,但是,对于这朝堂大权,他还是有些野心的。
这世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想得到晋升,哪一个不想施展拳脚,这吴越国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有足够的地位才能够得到。
钱弘佐如果下旨让他做了宰相,那慕容龙城也就不好更改了,至于礼部尚书陈德礼究竟是死是活,那便都是钱弘佐的旨意,他做臣子的,怎么可以质疑钱弘佐这个皇帝呢?
越是想到这些,罗尚便越觉得此事可为,而且,做了宰相之后,想要操弄钱弘佐这样糊涂的小皇帝,必然轻而易举,到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
杭州城近来的天气有些多变,时而晴朗,时而阴霾,时而又风雪交加。
礼部尚书陈德礼的府邸,迎来了一群来自于兵部的官兵,而负责带领这些官兵的,便是罗尚。
罗尚进入陈德礼的府邸之后,便风行雷厉的与陈德礼的府兵发生了冲突,而后命人将陈德礼捉了。
陈德礼被押的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罗尚,道:“罗尚!你要做什么!”
罗尚目光冰冷,道:“陈尚书,你与宰相之间矛盾深重,从江湖中收买了高手,杀死了宰相,对否?”
陈德礼顿时道:“胡说八道!罗尚,你在血口喷人!”
罗尚冷笑道:“由不得你不承认!将人带上来!”
说罢。
便见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着黑色兜里的挎剑青年走了过来,恭敬地向罗尚行了一礼,道:“参见尚书大人。”
罗尚睥睨道:“陈尚书,此人,你可认得?”
陈德礼瞪大了眼睛,道:“此人是谁?我当然不认得!”
罗尚道:“你不认得他不要紧,他认得你便好了,你说,这位跪着的礼部尚书大人,你可认得么?”
黑衣剑客看了一眼陈德礼,顿时道:“认得,便是他花了五千两银子,雇佣小人杀死宰相大人,于是,那一日小人铤而走险,潜入了宰相府邸,趁着所有人不备的情况下,出剑斩下了宰相的头颅。夜里的时候,小人便把头颅送到了陈尚书的府上,陈尚书还要杀小人灭口,幸好小人身怀武艺,最终逃走。”
陈德礼浑身颤抖,道:“胡说!胡说八道!简直血口喷人!这不是真的!我与宰相大人关系密切,和公子关系也密切,罗尚,你莫非要……”
罗尚喝道:“你才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你敢杀死宰相,此事动了吴越国的根基,乃是叛国之罪,你为官不仁,挑动党争,是为不忠,这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如果认罪自裁,我愿意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保你全家安然,但如果你不认罪的话,那么,陈尚书,对不住了,你九族便要陪你一同死去!”
陈德礼道:“胡说,胡说,公子不会答应此事,不会答应此事!”
罗尚道:“看来,陈尚书是不认罪了!”
陈德礼道:“我陈德礼无罪,何来认罪之说!?”
罗尚道:“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但陈德礼目无王法,触犯了吴越国的律法,此等做法挑衅了陛下威严,我有理由怀疑,陈德礼极度危险,有可能会雇佣杀手刺杀陛下,如此之人,不能留下!”
话音落下,那黑衣剑客哐啷一声便将剑拔了出来,寒芒瞬间划过陈德礼的脖颈。
陈德礼瞪大了眼睛,捂着脖子,愤恨的看着罗尚,而后便倒在了地上。
“老爷!”
“老爷!”
“老爷!”
“爹!爹!”
“父亲大人!”
陈德礼的家人一拥而上,跪在陈德礼的身边哭嚎。
罗尚勃然大怒,对黑衣剑客道:“你做什么!?”
黑衣剑客道:“回禀罗尚书,我是在按照罗尚书的说法做,罗尚书说此人不能留下,于是我便动手了。”
罗尚喝道:“你怎能如此做!我只是说不能留下,没说杀他,而且,凭什么你来动手?”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不是与我说好了,给我五百两银子,叫我陪你演一场戏,但是,我觉得罗尚书给我五百两有些太多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多做点事情,帮助罗尚书杀死陈尚书,便算是弥补罗尚书给我的五百两银子。”
罗尚勃然大怒,道:“你不要含血喷人!什么五百两银子!我不知道!”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之前也不是这么说的,罗尚书究竟是何意?”
罗尚道:“胡说,胡说!”
“罗尚!你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
“你想要除去我父,所以才给我父扣上罪名,然后,又命人将他杀了!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罗尚道:“不,不是这样,你父杀了宰相大人,所以我是要将他带回去羁押,这剑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他乃是你父雇佣的刺客,杀死了宰相大人。”
黑衣剑客道:“罗尚书,这后面的说法,是临时加的吗?那你要多给我一点钱才行,方才那五百两银子连带杀人,已经花光了,你再给我五百两,我再帮你杀一个人,然后再听你的,说这陈尚书雇佣我杀死了宰相大人。”
罗尚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这黑衣剑客,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陈尚书的家人已经纷纷怒火中烧,一瞬间便冲了过来。
黑衣剑客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便先离开了,罗尚书如果需要帮忙,便命人送来银子,在下随叫随到。”
话音落下,这黑衣剑客便单脚踏地,整个人飞身而起,瞬间便突破了重重官兵,直接离开了礼部尚书府邸。
罗尚瞬间便被推倒在地,被愤怒的陈礼德家人围在中间,不断地遭到殴打。
……
黑衣剑客飞身离开,便去了一处僻静之所,将斗笠摘下,露出了真容。
便正是张寒城无疑。
不得不说,钱弘佐比张寒城想象当中的要聪慧,这一场借刀杀人之后,再让被杀之人反噬同归于尽的戏码,便是钱弘佐想出来的。
这样一来,钱弘佐便一举除掉了不允许他把持朝政的礼部尚书,以及效忠于慕容龙城的兵部尚书。
而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目前在吴越国中十分重要的官僚。
如今,钱弘佐还未亲政,但年岁已经相差不多,这一次南唐李璟派人前来邦交之后,便为钱弘佐提供了亲政的机会。
而礼部尚书,便是那时候的阻碍。
兵部尚书,则是兵权之障碍。
现在,钱弘佐前方的道路,便算是被扫清了许多,纵使还有许多朝臣,但却于情于理,不太能够给钱弘佐造成特别大的阻碍。
……
入夜。
宫中传出了一阵开怀的笑声:“那罗尚当时,便是傻眼了对吗?”
“不错。当时他便已经不知所措了。”张寒城道。
钱弘佐笑道:“那陈尚书的家人也足够凶狠,竟活活将罗尚打死了,明日,朕便要和母后一起,想办法处理此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妙?”
张寒城道:“灭族便就不必了,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家人大多无辜,当然,也会存在助纣为虐的情况,所以,我建议陛下先对他们家中的财产进行查抄,充入国库,然后,再让两个人的子嗣,不得有机会进入朝堂,限制他们做官的前路,同时……”
钱弘佐道:“同时怎样?”
张寒城道:“同时,可以在抄家的过程当中,发现一些密信,这些密信,可以指向已经死去的宰相,也可以指向一些陛下想要除掉的人,如此,便算是充当证据了。不过,陛下一定要尽快处理这些事情,否则,等到慕容龙城回来了,陛下就不好再进行什么动作了。”
钱弘佐点头,道:“你说得对,明日朕便和母后按照你说的做,如此,也算是对朝中进行了清洗,只可惜,母后虽然有些相对亲近的臣子,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处于中立的态度,不敢真正表态,这些继任之人,朕不太找得到可以信赖的人选。”
张寒城道:“这方面,便要看陛下的了,我作为朝野之外的人,对于谁人值得相信,并不了解,需要靠陛下自己选择。”
钱弘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可惜,你并不是吴越国的官员,否则,朕一定想方设法叫你做宰相。”
张寒城道:“多谢陛下美意,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询问陛下,那便是此次南唐使节来访,我已经与南唐使节做了交流,陛下想要除去谁人,我可与南唐使节说清楚此事,如此一来,陛下到时稍微配合便可。”
钱弘佐道:“那便将下一个目标,定位吏部尚书吧。”
张寒城道:“吏部尚书?”
钱弘佐道:“三省六部,这吏部尚书其实乃是六部之首,目前的吏部尚书胡牧乃是二品官员,相比于礼部尚书陈礼德还有兵部尚书罗尚,其实吏部尚书可能更在慕容龙城的掌控当中。因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也因此,会出现一些买官,卖官的情况,慕容龙城能够在朝野当中操纵,这吏部尚书功不可没。”
张寒城道:“那陛下可有什么对策么?如何除掉这吏部尚书?”
钱弘佐迟疑,道:“我也不太有什么好的想法,所以……要不然我们便再换一个目标?”
张寒城道:“这样吧,我去与南唐使节先商量一下,然后再看能否针对吏部尚书,如果不行再说其他。”
钱弘佐道:“好。只是,我吴越国之事,叫南唐的官员来插手,总觉得有些不好。”
张寒城道:“南唐皇帝李璟希望陛下能够坐稳吴越国的宝座,然后二者联合通商,针对外敌,当然,他说是这样说的,做也是这样做的,具体,就看陛下心中是如何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