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金陵城附近幕府山中达摩洞前,张寒城再次回到了这里。
看着达摩洞外四处的佛龛,他深吸了口气,走入了达摩洞之中。
《易筋经》终究还是落入到了慕容龙城的手中,现在法慧禅师手里只剩下了之前交给恒真的《易筋经》上半部分。
虽然,张寒城已经练过了《易筋经》,但不代表他能够只字不漏的背诵下来。
为了能够过些时日将《易筋经》带回少林寺,所以这一次张寒城前来取得《易筋经》。
张寒城深入洞穴,片刻便回到了铭刻了《易筋经》所在的石壁之处。
他卸下背上的背包,蹲下身,从里面捡出了一块白布,又取了砚台与墨,开始慢慢的研磨了起来。
因为不擅长誊写,而法慧禅师此刻重伤难以登山,所以,张寒城从法慧禅师那里学了拓印的办法,以这种拓印来代替誊抄。
研磨好了墨后,张寒城便将布铺在了石壁之上,然后便开始按照步骤,小心的拓印起了石壁之上已经不清晰的《易筋经》内容。
慕容龙城得到了《易筋经》,是否能够练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张寒城心中倾向于慕容龙城可以练成,法慧禅师则倾向于慕容龙城虽然聪慧,但却未必能练会《易筋经》。
之所以张寒城觉得慕容龙城能够练成,还是因为张寒城觉得慕容龙城并非是普通的天才人物,他能够创造出斗转星移这种奇功妙法,修习《易筋经》未必就真的那么难。
当然,法慧禅师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少林寺古往今来,也有历代高僧聪慧无比,但能够练就《易筋经》之人却寥寥无几,由此可见一斑。
就拿恒真来说。
恒真的天赋绝对不差,这段时日他一直抱着半部《易筋经》用心观看,还有张寒城主动指点他如何练《易筋经》。
结果,直到现在,恒真除了摆动作以外,却完全不懂得应该如何运转《易筋经》。
道理都懂了,也清楚了,却无法运转,这《易筋经》就好像摆在眼前,但却又触摸不到一般。
拓印了大半天的时间,张寒城才小心翼翼的将布从石壁上揭下来,有了这拓印过后的石壁,少林寺就又有了《易筋经》。
……
参合庄之中,慕容龙城伏在桌案之上,认真观看着《易筋经》。
这几日他除了养伤之外,便是在钻研《易筋经》的内容。
他没有去试图练《易筋经》之上的内容,主要是因为此刻他体内伤势严重。
当时,他根本无法调动内力面对张寒城那一掌,致使他的五脏六腑以及经脉生生承受了张寒城的一掌之力。
就相当于毫无防备的被张寒城拍了一掌。
张寒城掌力雄浑,天下间也少有人能及,换做常人被这样拍一掌,早已经被活活打死。
慕容龙城即是武功再精妙,此刻也无法恢复,甚至不得不留在参合庄,日日以各种疗伤之药调养。
凝视着《易筋经》之上的图形,慕容龙城开始将《易筋经》的武学内容与自身的斗转星移相互推演、印证。
斗转星移更类似于一种技巧,是一种操控自身的穴道,经脉,对内力的运用之法。
他人的内力到了慕容龙城这里,可以经由他的穴窍,经脉进行运转返还对方,在招式方面,因为聪慧的缘故,慕容龙城甚至能够瞬间对对方的招式简单的学习模拟。
有了形似与对方的内力,当然也就能够打出相差不多的力道出来。
总的来说,斗转星移主要是一种招式,技巧,而并非是《易筋经》这等内功。
而,《易筋经》的武学概念,十分的奇特,这显然也是让世上那些天才人物,无法修习《易筋经》的人一大原因。
在《易筋经》的图像当中,虽然标注了许多明确的穴道、经脉。
但是在慕容龙城的研究下,他发现,这《易筋经》之中所有的穴道,完全可以理解成一个穴道,所有的经脉,完全可以理解成一条经脉。
这是一种很奇特,甚至正常人根本不会想到的一种思路。
那就是,穴道与穴道,并没有什么差别,它们位置不同,但却因为同属一个,而可以迅速调集内力。
而经脉也是如此,所有的经脉都是一条,就可以调集体内的内力。
当然,这也是慕容龙城自身的理解,在他看来,能够在穴道之中贮存内力,同时可以南辕北辙的催动内力,必定是产生了这样一种诡异的思路和逻辑。
这也是常人无法轻易领会和理解的内容。
事实上,慕容龙城并不是特别在意《易筋经》是否能够练成,他主要在意的是对自身斗转星移的完善。
目前来看,《易筋经》对于慕容龙城进一步完善斗转星移,有着很大的作用,只不过,这作用或许不如摩尼教的乾坤大挪移来得更好。
……
客栈中,法慧禅师卧在榻上休养,恒真则一直寸步不离的候在一旁照料。
疯僧倒是出奇的乖巧,只是爬在地上摆弄着茶壶与茶杯。
敲门声响起,恒真前去开门,张寒城披星归来。
法慧禅师虚弱的转头,看向了张寒城,道:“《易筋经》可拓印下来了?”
张寒城点头,道:“已经拓印好了。”
说着,他转过身,合上了门,然后便从背上取下包袱,走向了法慧禅师。
坐在床榻边缘,张寒城解开包袱,从其中取出了拓印好的布。
法慧禅师颤抖着抬起手,做出了推开的动作,道:“此经由你来负责保管吧……”
张寒城疑惑,道:“由我来保管?”
法慧禅师缓缓点头,正要说话,却又马上咳嗽了起来。
张寒城赶紧抬手,点了法慧禅师的穴道,帮他平稳呼吸。
法慧禅师这才缓和了一些,道:“此经虽然常人无法修习,但少林寺内此刻人心变了,而贫僧如今武功已废,难以保全此经,为免生出什么事端,不如由你代少林寺保管此经……”
张寒城沉吟。
法慧禅师道:“少林寺卷入纷争之中,是贫僧不愿看到的,但有些事情,贫僧无法决定……”
张寒城这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师伯,这《易筋经》我会好好保管,等到适合的时候,将它还给少林寺。”
法慧禅师勉强一笑,点了点头:“以后,如果少林寺真的与你站在了对立之位,还望你能够念在法明师弟的份上,宽恕于少林……”
张寒城道:“师伯放心,我知道的。师伯伤势严重,安静歇息就好。”
法慧禅师这才点头。
张寒城收回了目光,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法慧禅师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许多,他的内伤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程度,不但无法修复,而且这暗伤促使了他的情况就像常人重病一般,以后是否能够恢复,还是未知之数。
这几日张寒城帮助法慧禅师疗伤,可只能勉强的维持法慧禅师的情况而已。
……
第二日,张寒城便背着法慧禅师,带着疯僧与恒真前去了金陵城中查文徽的府邸与萨拉、银铃儿汇合。
众人看到了法慧禅师的情形,顿时都心中异样,不免纷纷担忧。
银铃儿懂得一些医术,特地为法慧禅师诊察,但显然,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医治能够轻易解决的。
查文徽摇了摇头,示意张寒城与他离开房间。
张寒城随着查文徽出了屋子。
查文徽道:“张少侠,陛下十分担忧于你,近日一直在问查某你的情况,如今你回来了,我终于也能够与陛下交代了。”
张寒城道:“这些日子麻烦査大人了。”
查文徽道:“哪里的话,张少侠不必如此客气。法慧大师他……”
张寒城道:“我师伯的情况有些不太理想……”
查文徽道:“不如这样,明日张少侠随我一同入宫,面见陛下,然后,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可以派来御医来为法慧大师诊治。”
张寒城沉吟,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即便御医诊治可能也毫无办法,但总能多些机会。
查文徽道:“另外就是,少林寺路途遥远,且中原乃是战乱之所,加上法慧大师此刻身体虚弱,不宜舟车劳顿,不如,就让法慧大师留在金陵吧,等身体好些了,再考虑上路的问题。”
张寒城目光一闪,道:“具体的情况,需要看看再说。”
查文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去命后厨弄些参汤过来,给法慧大师调养一下。”
“劳烦了。”张寒城感谢道。
查文徽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萨拉将门推开,从其中走了出来。
张寒城回头,看向了萨拉,有些过意不去道:“抱歉,这一次我失败了。”
萨拉道:“没关系。慕容龙城很难对付,这不怪你。我也已经想开了,没有人能够控制慕容龙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张寒城道:“你放心,阿萨辛那里,我会对付他们。”
萨拉摇了摇头:“有的事情,可能还是需要靠我自己去做,我决定离开这里,独自去找阿萨辛复仇,我已经想了很多天,所以,我是在等你,跟你告别。”
张寒城微微一怔:“你自己去找阿萨辛复仇?”
萨拉点头。
张寒城道:“阿萨辛和摩尼教在一起,本来就不好对付,现在肯定更难对付了,而且,耶律德光的属珊军也不容小觑。中原之乱,积雪消融之后,恐怕就会开始,所以,我觉得你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再等等,那个时候,才是你复仇的时候。”
萨拉道:“只是……”
张寒城道:“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需要冷静。”
萨拉凝视着张寒城思索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再考虑一下。”
“嗯。”张寒城点头。
这一次,本来张寒城是想要帮萨拉从慕容龙城那里把萨拉提到的居鲁士一家三口救出来,但可惜的是,从始至终,张寒城也没有机会。
……
深夜间,张寒城独自一人坐在院落的石凳之上。
萨拉从房间中走出,主动过来,坐在了张寒城的一旁。
张寒城转头,看向了萨拉。
萨拉道:“我考虑过了,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所以确实没有办法对付阿萨辛,不然,也不会一开始想要得到慕容龙城的帮助。”
张寒城道:“嗯,有些事情,不适合冲动。”
萨拉道:“谢谢你。”
张寒城道:“不客气。”
萨拉道:“复仇成功以后,你们和我一起去耶路撒冷做客,怎么样?”
“耶路……撒冷?”张寒城疑惑,这个地名张寒城听萨拉说过几次,跟中原的地名念法区别很大。
萨拉道:“嗯。”
张寒城好奇道:“你的家乡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萨拉道:“那里和这里不同,那里也有军队,但大多是听从教派的吩咐。”
张寒城道:“那里的人,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对吗?你们那里有佛寺吗?”
萨拉道:“嗯,那里的人在相貌上与中土人不同,佛寺我们那里没有,他们是异端。在耶路撒冷,怎么会容许异端存在?”
张寒城怔了一下,显然,萨拉并不喜欢佛教,当即,张寒城便又询问道:“那里的人吃什么?也是像中原这里一样吗?”
萨拉摇头:“不太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很难形容。”
“那穿衣打扮呢?”
“穿衣也不一样。”
越是询问,张寒城越觉得好奇,他很难想象萨拉生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
想来,一切都是迥异于中土的。
……
第二日,张寒城便随着查文徽一同进入了皇宫,共同去见李璟。
李璟背着手,站在水塘边上,一旁的亭子之中,皇子从嘉坐在那里,正认真的写着字。
从嘉抬头,看到了查文徽和张寒城,连忙放下了笔,从石凳上跳下,恭敬地向张寒城作揖,道:“见过老师……”
张寒城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用,不用。”
从嘉这才直起身子。
李璟转头,微笑的看着张寒城,道:“好久不见了。”